“为什么,我不会在这?”
坐在陈晖遥旁边的,是一个一身黑衣的窈窕少女,除两鬓之外的淡粉色长发垂在胸前之外,尽数在脑后束成了马尾,看上去十分干练。
尽管在淡粉色头发的衬托下,她的脸蛋看上去尚还有些稚嫩,但开口说话却给人一种老气横秋的感觉。
她头上圆圆的鼠耳微颤,身后也带着一根细长的尾巴。
就像一只无声无息间偷偷溜进房门的宠物鼠。
而此时,她正两指拈起诗怀雅放在桌上的点心,毫不客气地往嘴里送:“你们又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就这么怕被我撞见么?”
“见不得人的事情没有,但见不得人的老鼠我面前可正有一只啊。”
陈晖遥正襟危坐:“为什么外环鼠王家的大小姐会有空跑到我办公室来?在回答个问题这之前,不如先说说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啊!”
为什么自己一直都没有发现?!
在陈晖遥的注视下,鼠耳少女咽下了口中吃食,说道:“从你开门的时候我就跟着你进来了。”
陈晖点头表示了然:“原来是那时候啊,难怪……”
毕竟那时候不论是自己还是那两个闹别扭的小丫头,都没有把心思放在门口啊。
“难怪个屁啊!”
而就在陈晖遥点头的时候,陈晖洁却高声问道:“这里可是龙门近卫局总部!一个外人怎么可能随意进出啊!”
“他给我发的通行证。”鼠耳少女果断地朝陈晖遥一指。
而陈晖遥也大方地点头承认:“怎么了,随时随地接受群众的监督,不正是我们工作的一环吗?”
“拿着特发通行证才能监督的监督根本不能称作监督,只有一部分特定的身份群众也根本代表不了群众!”
陈晖洁面无表情地对埋头奋笔疾书的诗怀雅说道:“这个傻子会做出这种事情我一点都不意外,可你为什么不拦住他?”
陈晖遥轻声抗议:“喂,你管谁叫傻子呢?”
而在场谁都没有理他。
“为什么要拦?”诗怀雅头都不抬,“别忘了,你也是被他带来的无关人员哦。”
“起码我的档案有据可查!”
陈晖洁不爽地回击道:“可让一个外人随意进出近卫局,这可就算是你工作的大失误了!你怎么还好意思坐在那个位置上啊!”
诗怀雅登时咔地一声捏折了手上的圆珠笔!
“好啦好啦冷静点,没必要这么严肃的。”
在事态即将扩大之前,陈晖遥连忙起身转到自家妹妹身后,按着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他同时说道:“太严肃就变成死板了,这么多年你为此吃的亏还少了?”
“我就这样!要你管!”
尽管嘴上这么说着,但陈晖洁还是顺着自己老哥的力道,被他按到沙发上坐了下来。
理智上虽然不断告诉自己这是不对的、不合规矩的,但感性上,陈晖洁却下意识地信任着他的老哥。
别看他平时总是那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是关键时刻,总是很可靠的。
这是他们兄妹间相处二十多年积累下来的信任。
也是陈晖遥能够胜任特别督察组组长这个职位的原因。
从事实上来说,在他上任的这几年间,龙门的安全保卫工作可从没拉过跨。
——所以他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理由。
“哼!”
当下,陈晖洁坐在沙发上,不满地望着旁边还在朝桌上点心伸手的老鼠妹:“所以说,她究竟是谁啊!”
“说起来你们其实还都见过面的。”
陈晖遥一屁股坐在对面沙发上:“还记得吗,小时候她还给你送糖吃呢。”
“小时候?送糖?”陈晖洁愣了一会。
他们兄妹俩因为小时候丧父丧母,又找人嫉恨,能说得上话的朋友其实并没有多少。
故而陈晖洁很快就检索出了眼前这个鼠耳少女的真实身份!
“你你你你是林叔家的女儿,林雨霞?”
陈晖洁有些吃惊地捂着嘴:“这……这变化也太大了吧……”
当年那个手拿糖人,怯生生抓着自己衣角,共同跟在陈晖遥这个大哥身后的小女孩……
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这么有气质的美少女了?!
“顺带一提。”陈晖遥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说道,“现在林叔的衣钵,基本都交接给她了。”
这话把陈晖洁说得当场石化。
林叔是谁?
是当年和魏彦吾一起杀进龙门城的生死兄弟!
是以“鼠王”之名威震龙门外环的精神领袖!
是在人们的视野所触及不到的黑暗之处、无声维护着龙门稳定的定海神针!
难道说,这种大人物的衣钵……
陈晖洁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位不断往嘴里塞着糕点的可爱少女。
——不会吧!怎么想都不会吧!这种人畜无害的少女怎么可能接的住那么沉重的衣钵啊!
“嗯?”
感受到了陈晖洁奇怪的视线,偏头与她对视起来。
搞得陈晖洁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而林雨霞则是从桌上拿起毛巾擦擦手,很自然地伸手道:“不管怎么说,先打个招呼吧,好久不见。”
“啊……好久不见。”
陈晖洁也礼貌地握住对方的手:“那个……我该怎么称呼你?鼠王二代?还是林妹妹?”
尽管最后那个称呼听起来有些不妙……
“随你怎么叫,不必拘谨。”林雨霞晃了晃手臂,“我们可以各论各的,比如你叫我小姐,我叫你学妹。”
“啊,林小姐,真是幸会。”陈晖洁陪笑道。
“不客气,陈学妹。”林雨霞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看她眼睛微眯的模样,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
“——所以说这绝对是有哪里不对吧!”
陈晖洁果断甩开林雨霞的手,站起来指着她说道:“为什么你会这么理所当然地喊我学妹啊!这不是明摆着想占我便宜吗!”
“并不是啊。”
林雨霞望了望被甩开的手,淡然道:“毕竟从学历上算起来的话,我觉得我这个维多利亚皇家特种学院的毕业生,应该有资格叫你一声学妹的吧。”
“皇家特种学院……”
陈晖遥嘴角直抽抽——虽然跟自己毕业的近卫学院不一样,但都是隶属于皇家学院,不过相当于是两个分科罢了。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的话,确实是有资格叫自己一声学妹。
只不过……
“你不是比我还小吗?!”陈晖洁不可置信地问道。
“确实如此。”
林雨霞轻轻点了点头:“可这跟我提前毕业有什么关系?”
她的目光扫向一边葛优躺在沙发上的陈晖遥:“毕竟不这样的话,可追不上这个天才的脚步啊。”
“别把我带进来啊!”
陈晖遥不满地抗议道:“我可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是什么天才,这种莫名其妙的头衔谁爱要谁要去吧。”
“嗯,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称呼,所以我会尽量不在你面前提起的。”
林雨霞这么说着,缓缓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落落大方地走到了陈晖遥身边,坐下。
同时,她说道:“可是,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别人看来,天才身边都应该是天才才对。”
“包括我,也是这么想的。”
她在陈晖遥不解的目光中,轻轻揽住了他的右臂,然后缓缓贴了上去:
“所以,我才会不断地要求自己,一定要更强,一定要更强,强到在其他人看来,我站在你身边都不会违和……”
“这样的话……”
她说话的声音软软糯糯,眼中柔光流转如有秋水:“即使是你,也能分辨出谁才是最适合留在你身边的妹妹了吧?”
在你身边的妹妹了吧。
身边的妹妹了吧。
妹妹了吧。
了吧。
吧。
陈晖洁登时如遭雷劈!
“你给我等一下!!”
她瞬间爆发出了一生中最快的速度,一步迈到沙发面前,伸手顶住了准备把头靠在陈晖遥肩头的小老鼠。
她情绪激动地大口喘着气:“你想对别人家的哥哥干什么呐?!”
连她自己都对自己的反应有些摸不着头脑。
更别提愣在当场的陈晖遥了。
“别人家的哥哥?别人是谁?谁家的哥哥?”
当下,林雨霞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你不会想说是你家的吧?那我怎么从进门到现在都没听你叫过一声哥哥呢?”
“我……”陈晖洁一时语噻。
——因为二十岁了还哥哥妹妹的这么叫太羞耻了说不出口……
她总不能这样回答吧?
于是她强词夺理道:“你懂什么!天下兄妹都是这样相处的!时间久了都会看不惯对方的啊!”
“欸?看不惯对方是吗?”
林雨霞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那不如,把这个让你看不惯的哥哥,让给我如何?”
“当然不行!想都别想!”陈晖洁当即脱口而出。
“为什么不行?明明你情愿叫他傻子,都不愿叫他一声哥哥的。”
林雨霞乘胜追击,问道:“为什么不行?”
“因为……因为……”
——因为他是我哥哥!
本来理直气壮的一句话,可到了嘴边却感觉怎么都说不出口……
陈晖洁因此而差点咬了舌头,羞愤得满脸通红。
而且,谁都没有规定,一个哥哥只能有一个妹妹对不对,又不是夫妻……
可是,陈晖遥的妹妹——只要提起这个名词,任谁都会瞬间想到自己而不是别人,简直就像是自己的专属称号一样。
而现在,难道要把这个专属称号拱手让人吗?
陈晖洁愤而摇头——打死她也不愿意啊!
而且,要是没有这一层关系的话……
她将来该以什么身份,跟这个占据了自己近二十年的人生中,绝大部分时间的人相处呢?
陈晖洁不知道。
更何况,一想到朝夕相处的人将来会对自己所做的一切视而不见,转头跟另一个女人谈笑风生的场面……
陈晖洁总觉得就像是心里空了一块似的。
所以,不能让!
说什么都不能让!
可是……该说什么呢?
在现在这种情况之下?
陈晖洁紧抿着樱唇,脸上委屈得像是快要哭出来了似的。
而也在这时……
“你们俩都差不多得了。”
浑厚的男声,伴随着自己脑门上的一记爆栗响起。
“呀!”
陈晖洁和林雨霞同时惊叫一声,登时各自捂住自己的脑门,吃痛地闭紧了双眼。
而陈晖遥的声音还在继续说着:“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还玩攀比的这一套?接下来是不是要到我家哥哥敢吃老八的环节了?”
他义正言辞地对两边说道:“先告诉你们,我不敢!”
“怎么可能有那种环节啊……”
林雨霞揉着脑门委屈道:“人家只是想帮你抱个不平罢了……”
“可你自己明明乐在其中啊。”陈晖遥虚着眼道。
“啊,这个啊。”林雨霞眨了眨眼,“因为陈学妹的反应很有趣,所以……”
“噗嗤!”坐在一旁的诗怀雅终于憋不住了,捂着肚子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你!”
在那份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声中,陈晖洁满脸羞愤地指着林雨霞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啊!”
“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不希望自家哥哥就这样被别人抢走的话……”
她坐直了身子,满脸严肃地说道:“那自己就要多珍惜一下才行啊。”
陈晖洁顿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而陈晖遥则满脸无所谓地说道:“什么话,妹妹就是妹妹,哥哥就是哥哥,就算死了过五百年之后族谱上写的也是这个,怎么可能会被抢走呢?”
“就……就是!”
陈晖洁当即附和道:“怎么可能就这样被抢走呢!”
言罢,她不甘示弱地坐到了陈晖遥的另一边,两个女人将陈晖遥挤在沙发中间。
“喂,不觉得有点挤吗?”陈晖遥都不得不坐直了身子,问道,“对面的沙发不是很宽敞吗,过去一个好不好?”
“我无所谓。”
林雨霞当即起身过去坐下,毫不拖沓的动作换得了陈晖遥赞赏的目光。
同时也收获了陈晖洁咬牙切齿的咯咯声。
“好了,说说正事吧。”
陈晖遥重获自由的领地,当即把手撑在沙发扶手上,半卧着说道:“你一个把握着外环命脉的林家大小姐,不见得有这么多闲工夫来找我才对……”
就连那个通行证,如果可以的话,她绝不会随轻易示人。
陈晖遥太懂这个老鼠妹妹了,她从小在外环那种嘈杂的环境下长大,对别人的心理十分敏感……
这一点,当年自己闯荡外环的时候就已经心知肚明。
故而她一定知道,用这个通行证进门,搞不好会给别人留下一个“陈晖遥那家伙又滥用职权了”这种映像。
所以这么多年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用这个东西进门。
而这也就意味着……
陈晖遥握拳撑着脑袋,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外环,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