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主观上来说，误会，真的是一个很好用的词。
它总是能让之前存在过的一切都看起来是那么的顺理成章，把那些洗涤不掉的既成事实，描绘成一个无心之举的小小失误。
就像我以为你吃了两碗粉一样。
别紧张，这也不过只是个不值一提的误会罢了。
陈晖遥望着半空中的华法琳，当她缓过来再睁眼时，眼底早已没了继续解释下去的欲望，完全就是一副“都无所谓了”这样的神态。
就好像，已经习惯了似的……
“华法琳医生的医术确实无可挑剔。”
杜宾在陈晖遥身后说道：“她是罗德岛的元老，与凯尔希医生共筑了罗德岛医疗体系的基盘，同时也是罗德岛血库的创建者与管理员，在血液研究这方面上，大胆说一句无人能出其右应该不算过分。”
顿了顿，杜宾继续解释道：“毕竟，她喝过的血比你见过的都多……”
陈晖遥嘴角抽了抽，这话他似乎一时间还真没法反驳。
“最后这句有点多余了。”
华法琳不满道：“说的我好像有多么恐怖似的，能不能多说点有关我正面形象的事情啊！”
所以这不还是挺在乎的嘛。
陈晖遥虚着眼睛，看着哪像是小孩一样嘟起嘴的血魔小姐。
关于自己的声誉什么的……
“好，要说正面的话……”
杜宾思索了一会说道：“最近数十年间，大陆上出版的各种权威医学书籍中都出现了华法琳医生的署名，而且每次发表论文都能引起医学界轰动……这算不算正面消息？”
“勉强算吧。”
华法琳有些骄傲地扬起了头：“毕竟我也是……”
“啊啊啊啊啊！”
刺眼的阳光令她一下子尖叫出声：“眼睛！我的眼睛啊啊啊啊！”
真是个容易得意忘形的家伙啊……
就跟个小孩似的。
陈晖遥表情微妙：“可即便如此，那些误会却依然存在啊……”
“当然了。”杜宾耸了耸肩，“因为华法琳医生素来都是用笔名发表的论文，学术界并不知道那个‘血先生’到底是谁。”
“……是因为用本来的名字发表不出去吗？”陈晖遥愕然。
“不是哦……。”
双目紧闭，满脸痛苦之色的华法琳硬生生挤出了一丝狰狞的笑容：“只是因为……好玩而已……”
“抱歉，从你的脸上我只能看见恐怖。”陈晖遥毫不犹豫吐槽道。
“那你能不能做点让我快乐的事情啊！比如放我下去，放我下去，还有放我下去之类的！”
“别着急，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陈晖遥摆了摆手，缓缓呼出一口气，问道：“既然你已经有了这种地位，为什么……”
“不趁机为自己正名？”
华法琳冷哼一声，睁开眼睛，双眼像是要流出血液一般通红。
她淡淡说道：“真是稀奇，你真的是龙门的警察吗？这么简单的问题还用得着问吗？”
“……我只是想求证一下。”陈晖遥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当然知道，有时候，自证清白这种事情，本身显得就很荒谬。
人该如何才能为自己根本就没做过的事情保留证据呢？
只是……
“你有些过于淡定了。”
陈晖遥摸着下巴说道：“正常人要是被误解的话，即便不会慌乱，也应该会冷静地寻找能够洗脱罪名的方法才对……现在就有这么一个巨大的机会摆在你面前，可以为什么……”
他看着华法琳淡然的眼神，继续说道：“你却一点都不在意？”
“在意？有什么好在意的？”
华法琳眨了眨眼睛：“首先，我并不是为了正名才发表的那些论文，那只不过是我研究成果中的一部分罢了，其次……”
“为什么你会觉得这种程度，就足够称为机会了？”
她嗤笑了一声：“几百年前，多得是比这更好的机会，可结果如何呢？”
“没有任何改变。”
“比起相信一个血魔是能够发表引起学界轰动论文的医学大家，人们更愿意相信，所谓的血魔都是一群喜欢在阴暗处袭击人，然后把其他人转换成同族的吸血妖怪罢了……”
“而为了剿灭这种身边存在的嗜血妖怪，即便是同为萨卡兹的族人，也毫不在意对我们举起刀兵——虽说那时候我们已经被单方面开出族籍了。”
“嘛，不过这跟当初血魔族做过的一些事情脱不了干系，也不能说是完全无辜的吧，所以说……”
华法琳缓缓吐出一口气：“就让这个古老的种族，跟那些故事一起成为传说就好了。”
“因此我无需去证明什么，也压根不想去证明什么，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情罢了，关于那帮人脑子里所想的事情，跟我毫无关系。”
她望向了陈晖遥：“这个解释能令你满意吗？”
“满意什么的……”
陈晖遥纠结了一会：“倒不如说，已经完全超出我的预料了……”
所以说这个种族不常见的原因……是因为被剿灭过啊！
而且多半是从传言道动手都是某人故意为之，所以各方面都很少有这方面的资料记载，仅有的绝档估计都是放在某个高位之人办公桌下，被死死锁在了只进不出的保险箱里……
要命啊……怎么会牵引出这种话题的……
而且，从她所诉说的这种语气上来看……
“你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陈晖遥咽了口唾沫，“简直就好像，你亲眼目睹了一切似的……”
“对啊，没错。”
华法琳点了点头：“当时我还小呢。”
——这是你还小的问题吗？！
陈晖遥的表情一时变得十分丰富。
她刚才说的，那是几百年前的事没错吧？
应该是没错的，我的记忆应该不会差劲到这种程度，才刚说过就忘了什么的……
陈晖遥摇了摇头，努力回想了一下他们之前的对话，确定刚才说的时间是在几百年前没有错。
而且，他还顺便梳理出来了一个他之前所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教官小姐，向你求证一下……”
陈晖遥头也不回地说道。
“嗯？”杜宾疑惑地歪了歪头，“什么？”
“你刚才说的，那些论文陆续出现的时间……”
嘴角止不住地抽搐，陈晖遥强作镇定地问道：“是从数十年前开始的没错吧？”
“没错啊，怎么了？”杜宾点了点头。
“那么……”
陈晖遥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白发血魔小姐，惨白的皮肤并不失水润的光泽，俊俏的脸庞也丝毫没有岁月的留痕，被绳子绷紧的大腿看上去修长而紧致，可整体却像是瓷娃娃一般娇小可爱……
“你……你到底在看什么啊？”华法琳都被他炽热的目光逼得扭开了视线，双腿不安地搅在了一起，感觉不自在极了。
“就是，请问一下……”
陈晖遥几度开口，终于下定决心般说道：“您今年……贵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