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棵大树轰然倒下，散枝落叶与扬尘烟土一并乱飞。
玛尔茨踉跄着脚步，从这一片混乱中撞了出来。
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
被血浸湿的污泥紧紧咬在脸上，一身夜行衣都快被刮成了破烂，不知名的杂草落叶粘得满头都是……
谁能料想得到，这乍看之下就跟叫花子似的的家伙，十来分钟前还是个耀武扬威的上位杀手呢？
——奇耻大辱！
这可真是奇耻大辱啊！
满腔愤恨的杀手强咬着牙关定神，他此时的感觉可谓是糟透了！
紧接头晕眼花之后，一个难以言喻的恶心感涌上心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顶着他的咽喉似的……
可玛尔茨并不敢因此而出现丝毫分心，甚至没有停下他那有些打颤的脚步！
因为下一瞬间，一道红光直直划开了落叶，直奔他后心袭来！
“可恶！”
老练的杀手登时大喝一声，反手挥刀荡开了那道追击。
身后的恶魔步步紧逼，丝毫没有给他喘息的时机！
——所谓痛打落水狗大概就是这种情形吧？
这个小子，根本没打算见好就收……
他是真想要我死在这里啊！
玛尔茨不知道陈晖遥为什么会对他有如此强烈的执念……
是因为自己刚才杀掉的那个佩洛族人吗？
他的脑子里刚刚闪过这个念头的瞬间，陈晖遥的赤霄又一度攻了上来！
无奈，玛尔茨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战。
否则……他说不定真的会死在这里！
紫金大位在陈晖遥如同狂风暴雨的攻击之中，油然生出了一股恐惧之情……
很微妙的感觉……
他在骑士竞技场上殊死搏斗的时候没有这种感觉，他在加入无冑盟时浴血通过百中存一的测试时没有这种感觉，他在孤身深入敌营，屠杀两百多人的时候，也没有这种感觉……
但没想到，让他领会到这种感觉的……
竟然会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警察？！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他已经吼出了声，而且越吼声越大！
“为什么你要做到这一步？！”
他才刚在左边招架住红光，下一刻却突然从右下提刺了上来！
“为什么你能做到这一步？！”
出于本能地垂刀拦截，短短瞬间，长刀就连连遭到了五次刺袭！
“为什么……你愿意做到这一步？！”
玛尔茨直感觉死亡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几乎快要防不住这诡异莫测的红光了！
——下一次他的剑会从哪里来？要攻击几次？用多大的力道才能挡住？
一连串的问题几乎快要把他本就混乱的脑子搅成一锅浆糊……
我本应该完全看穿了陈晖遥剑法的路数才对！
可是，那个小子，自动把剑鞘丢掉了之后，就仿佛换了个路子似的！
就像是彻底把剑从鞘中拔了出来，没了剑鞘的肘制，那长剑的轨迹不仅更加变化莫测，就连力道和速度都快了许多！
他哪里知道，陈晖遥练剑的时候，左手抬的可是牛奶……
而不是剑鞘！
“铛！”
一剑横扫把玛尔茨震得连退三步！
他感觉自己能挡住这次攻击完全是侥幸！
因为看不透……根本看不透！
那飘忽不定的剑招，像是即兴的演奏，像是晴天的落雨；像是湍流中的苇草，像是街道上的偶遇……
除了每一剑中切实蕴含的杀意之外，别的什么都看不透！
杀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此时陈晖遥已经奔到了自己身前！
“你哪来的这么多为什么啊？”
龙门的警察淡然回应。
他已然往前踏出一大步，压低了身子，重心靠前！
右手握剑，曲肘，横剑左下，蓄力……
“我是警察，你是杀手，所以我抓你……”
陈晖遥猛地一睁眼，红光乍现！
只听他一声大喝：“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手上猛然施力，眨眼间，赤霄便直奔了玛尔茨的咽喉要害！
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仿佛要扫平路径上的一切障碍似的……
玛尔茨顿时汗毛挺立，想也不想的使起全身之力，对准那从右下袭来的红光，挥刀猛劈！
“铛！”
这一声巨响久久回荡。
可玛尔茨却没有感应该与这种斩击匹配的力度，反而是自己一刀把那长剑劈了回去……
经验丰富的杀手立马意识到了不对！
眼前，陈晖遥像是旋转的木桩一般，顺着自己劈下去的那股力道，错脚为轴，拧腰转身……
那原本从自己右侧攻来的长剑，下一刻就变成了由左侧而来的突袭！
只在眨眼之间！
而且借了自己那一刀的力道和旋转的势能，威力更甚！
这便是赤霄剑法中的一式——赤霄·归燕！
在这极快的剑招袭来时，玛尔茨还兀自愣在原地，神色呆滞。
只是出于本能地，他左手提起小刀一挡……
下一瞬间，那本就轻薄的小刀，完全裂成了碎片！
就在相触的一瞬之间！
“啊，对了，刚才那话只是身份层面的。”
陈晖遥完美地斩出了一剑，赤霄收回左下，恰如出招之前。
请巧玲快，一气呵成。
唯有剑锋带有丝丝血迹。
就像是觅食而归的青燕。
接着，他一边收势而立，一边淡淡说道：“除去身份的话，我个人也有一个原因。”
陈晖遥回想起那个佩洛小哥被一刀穿心的场面，不由得一阵恼悔……
他明明知道附近有人在监视自己一行人的，而且还是个无冑盟的大位杀手……
可为什么还会大意到以为不在这里开口就不会有事呢？
如果他早点把这件事挑明了说，如果他让小哥走在前面，如果他打起十二分精神注意四周的话……
是不是就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那个嘻嘻笑笑的牛角面包，是不是就不会露出那种痛苦的表情了？
陈晖遥一阵默然——果然，那种表情还是不要出现在任何人脸上的好。
或许就像能天使说的那样，他就是个见不得朋友难过的人吧……
尤其是，这件事情还跟自己有直接关系的时候。
当下，陈晖遥冷眼瞧了瞧一动不动的玛尔茨，转身迈步，淡然道：“那就是，我看你，很不爽！”
玛尔茨张了张嘴，像是试图反驳着什么。
只是，他牵动了身体的那一刻，从左肩到右腹，一道狰狞的伤口开始缓缓往外渗血……
接着……
血如泉涌！
紫金杀手甚至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这血……是我的吗？”
他愣愣拿手地抹了一把，放在眼前端详起来。
“好久没见了……”
玛尔茨嘴角扯出一抹勉强的笑意：“原来……还是这么红啊……”
陈晖遥早走出了一段距离，避免了一个被呲一身血的下场。
身后，猛地传来了重物倒地之声。
陈晖遥仰头一叹：“可算是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