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晖洁找到黑潮所说的那家小酒馆时,天都已经擦黑了。
“这也太难找了吧……”
她站在一间摇摇欲坠的土坯小屋之前,神色纠结地四下张望着。
这外环的布局实在是太乱了,就跟走迷宫似的叫人分不清东南西北,这一路下来她已经不知走进过多少个死胡同了。
所以陈晖洁还真不敢肯定这是不是她要找的酒馆……
毕竟这看起来实在是太破旧了一些,也根本没有营业的标识,站在门口甚至能听见从那漏洞之中传来呜呜的风声……
这种地方真的会有人来光顾吗?!
——最重要的是,哪家酒馆会在自家门帘上挂白布的?
“你要说这是鬼屋我都信啊……”
陈晖洁轻轻咽了口唾沫——她对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灵异现象多少还是抱着一颗敬畏的心。
不是说怕了那些鬼魂!警察是不会怕鬼的!
只是那种情况也是有的吧,积怨已久的恶鬼不知不觉间就侵占了你的意识,让你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然后对身旁的亲人伙伴痛下杀手什么的……
想想就让人恶心啊!
是吧,到时候绝对百口莫辩的啊,警察叔叔是绝不会相信这一套说辞的啊!
不对,自己好像就是警察来着……
陈晖洁猛地摇了摇头,试图把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全数晃出脑海去。
毕竟来都来了是吧……
望着眼前那紧闭的两扇木门,陈晖洁握拳给自己打了一番气,抬手在上面轻轻敲了敲。
“咚咚……”
“吱吖……”
陈晖洁登时被惊得后退一步——这门怎么自己开了?!
不对不对,冷静下来想想,应该是这门一开始就没上锁吧,只是单纯的虚掩着而已,所以才会敲一下就自己松开了……
这是正常的物理现象啊!我在紧张什么呢!
陈晖洁深深呼吸了三次,方才安抚住乱跳的心脏,紧按胸脯的小手缓缓移开。
——既然门没锁,意思就是有人在家咯?
她透过木门错开的缝隙往里面张望了一番,越看眉头蹙得越紧……
屋里一片漆黑,偶尔有些从墙边破损的小孔中投过来的光柱,把漫天飞舞的灰尘都照的清晰可见。
在那微弱的亮光中偶尔可见一些桌椅和吧台的轮廓,可以确定这里确实是个酒馆没错……
但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人在营业的样子……
陈晖洁十分谨慎地推门而入,在她小心的把控下,门上老旧的合叶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不知不觉间,她似乎被这种诡异而又宁静的气氛所感染了……
紧张得让人有种想要夹腿的感觉……
借着屋外仅有的亮光,陈晖洁四下打量一番,确认了这里真的没有任何人在。
“呼……”她轻呼一口气,喃喃道,“果然是找错地方了吧……”
伸手在就近的桌面上一擦,不用看都知道手上必然沾满了一层轻灰。
“这里显然已经废弃得有一阵子了。”
得出了这种结论,陈晖洁叹了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而这时,她似乎听到吧台后面有什么异动!
声音不大,但在这宁静的环境下却足够明显!
她猛然回头,手中不自觉做出了想要拔剑的样子。
那瞬间的紧张感,使她忘了她现在还拔不出赤霄这件事!
可是,现在陈晖洁却根本没有精力想这些!
因为这一转头,她才猛然发现,那吧台后面,还有一处转朝后屋的小门!
门框上垂下一块漆黑的布帘,时不时被呜呜的风声轻轻卷起又落下,仿佛是在向她招手一般……
可是那里只有一片漆黑啊……
陈晖洁猛地咽了口唾沫,这种情况下,那些曾经想过的恐怖场景顿时袭上她的心头!
她恍惚之间,仿佛看到了一双高跟鞋正从掀开的布帘中转出吧台,一步步地朝着自己走来……
“嗒,嗒,嗒……”
是的,只有一双高跟鞋,一双血红血红的高跟鞋!
那带有节奏的步调一下一下地冲击着她的心灵,她仿佛感觉自己正在跟一个身着旗袍的贵气美妇人相对而视,而她正穿着这双很有品味的高跟鞋,朝自己迈着猫步款款而来……
可是,人呢?!
没有人!根本没有人!
只有一双红得像是用鲜血浸出来的尖头高跟鞋!
“唔……”
那瞬间,陈晖洁差点忘了呼吸,连忙闭着眼睛退出了这家酒馆!
“哈……哈……”
直到跃出大门的那一刻,她才感觉自己像是重获了新生一般,大口呼吸着这带着江边气味的湿润空气……
“冷静……冷静……”
陈晖洁故作镇定地双手叉腰,强迫自己咧开了笑脸,朝着屋中笑道:“不存在的!什么鬼魂啊怨气啊都是自己吓自己的东西罢了!这世上根本不存在的!”
她壮着胆子再往里面看了一眼,乐了:“是吧!那有这么多恐怖的东西啊!差不多得了,你可是警察啊陈晖洁,怎么能相信那些莫须有的……”
“嗒……嗒……嗒……”
陈晖洁的乐一下子僵在了脸上:“不是吧,都到现在了还紧张什么呢,怎么还会听到这种幻听啊哈哈哈哈……”
“嗒……嗒……嗒……”
——这根本不是幻听啊啊啊!
就在身后不远!而且还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陈晖洁猛地蹬地转身,下意识就把赤霄恒在胸前作势欲拔,满脸惊恐地望向了发出那走路声音的来源之处。
“嗒……嗒……”
那是一个踏着今日最后一缕阳光出现的怪物。
这是陈晖洁对她最直观的映像。
那人周身披着一个死神般的纯黑碎底斗篷,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被江风吹拂之下,好似脚不着地一般飘着移动而来。
真正的鬼怪大概也不过如此了。
她脸上则带着一张红色的鬼脸面具,唯一露出的手臂看上去只有毫无血色的白,而在她手上拿着的……
是一张巨大的三角大盾,正中刻着的是一张与面具极为相似的般若怒鬼!
“你……”
望着那比自己高出两个头的身高、一头翠绿的长发以及头上一根突兀的单独尖角,陈晖洁不禁愕然。
她张嘴犹豫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你是星熊?!”
对方之前就因为陈晖洁的敌对表现而停下了脚步,现在再一听这话,便坦然再度迈步前进。
“你不是失踪了吗?!”
陈晖洁连忙上前询问,可对方却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她说话一般,径直朝着她走来。
虽然看不到她的面容,但陈辉洁却从那坚定的步伐中感到了危机!
不对劲……这情况怎么想都不对劲!
陈辉洁死死盯着她的面具,意图从中看出些什么来,同时脚下随着她的进步连连后退,可没几步就退到了墙根……
但对方可没有因此而停下脚步,依旧坚定地朝她走来!
不对,不应该是朝着她……
陈晖洁不禁往后瞟了一眼——她的目标,是自己身后的这家酒馆!
难道说这里面果然藏有什么秘密?!
“站住!”
一念及此,陈晖洁登时呵斥道:“不要在靠近了!我们可以先谈谈!”
结果当然是毫无结果。
那高大的身影迈着稳健的步伐不断前进着,仿佛没什么能阻止她似的。
而被她的影子完全罩住的陈晖洁,更是不得不直面那种被大山压下来一般的恐怖压迫感……
——这就是她会被称为“鬼姐”的原因吗?
陈晖洁暗自咬牙,脚下却一步不退!
——在没有搞清楚她的来意之前,决不能让她破坏了身后这家神秘的酒馆!
“如果你非要坚持的话……”
她之前就尝试过拔剑,可即便是在如此环境下,赤霄却依然不为所动,那死死咬合住的鞘口,就像是在嘲笑她的觉悟不过如此似的……
但是,这不能成为她袖手旁观的理由!
霎时间,陈晖洁眼神一凝,赤霄连剑带鞘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照着前方那人的腹部直刺而去!
她同时怒喝道:“那我只能武力制止你了!”
对方手里拿着武器,赤霄又没有出鞘,陈晖洁自知不能在这种时候省力,否则根本不可能将对方逼停下来!
所以她这一刺可是出了全力的!
她想过对方可能会侧身躲避,可能会举盾拦截,总之一定会做出些许防御姿势才对!
可为什么……
陈晖洁愕然看着前方。
对方,只是伸出左手来,轻描淡写地握住了赤霄……
就像,抓住了一只飞来的蚊子……
那可是她全力的一刺啊!
即便是用着训练木剑,陈晖洁都认为自己全力一刺之下,捅穿个合抱之木都应该不是问题……
怎么会被人就这么轻松握住了呢?!
陈晖洁大惊失色,她试图收剑变招,可是赤霄却纹丝不动!
就像是一个非王选之人,正在挑战拔出石中长剑一样!
——这真的是人能拥有的力气吗?!
这个念头才刚刚浮现出来,陈晖洁便感到对方似乎加了气力!
她试图与之对抗,但根本没有用!完全就是顶着风暴用桨划舟啊!
对方握着赤霄左右摆动,瞬间就令陈晖洁站立不稳,踉跄之下只能随着对方的出力而左右跳步。
就像是一个布娃娃似的……
陈晖洁很明确地知道——眼下最明智的选择,就应是弃剑以摆脱对方的控制!
可是,这可是赤霄啊……
这是难得的神兵,也是母亲留下的遗物,更是那个家伙最重视的武器……
怎么可能就这样甩手予人?!
死死握住赤霄的陈晖洁不禁满面悲愤——可恶……难道就像那家伙说的一样,我不适合做这种差事吗?
“敌人可不会给你哪怕一分钟哦。”
这是陈晖遥一周之前曾对她说过的话。
而现在,应验了。
“轰!”
连剑带人,陈晖洁被狠狠的掷飞了出去!
正中那酒馆的侧墙!
“这是什么不讲道理的巨力啊!”
酒馆侧墙应声而塌,漫天烟尘冲天而起,在那重重的烟瘴之中,陈晖洁隐约看到天边消失了最后一抹日光……
夜幕降临。
“抱歉啊……”
她望着烟尘外逐渐朝自己靠近的身影,满脸苦笑:“我可能……”
“招惹到了一个真正的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