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回应。
就好像陈晖遥在对着空气说话似的。
这场面要是被外人看见的话,恐怕是免不了要驻足观看一番的。
毕竟这个年头敢这样毫不掩饰中二病的人可真不好找了。
只是可惜,夜深人静,后巷本就人迹罕至,自然不可能有人看到这一幕。
而陈晖遥,也不认为自己会认错那股突然出现的气息。
虽然仅仅只有一瞬,但他确实感受到了……
“果然,要是这么容易就现身了的话,也就没必要蹲这么长时间了。”
甚至或许是已经走了也说不定……
陈晖遥默默弯腰将盛着苹果派的餐盘放在了地上,自己在心里默默补充了这么一句。
毕竟他感受到那股气息的时候,距离现在已经过去相当一部分时间了。
大概就是在能天使他们出现的那一刻。
他本想端起酒杯的瞬间,突然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不是杀意,也不明显,甚至并不是奔着他来的。
非要说的话,更像是出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而不经意间暴露出来的慌乱和紧张……
当时他以回屋拿筷子为由撇了过去,本打算借机绕到后面来观察一番的。
结果下一刻,能天使他们就出现了……
“我也不知道你到底还在不在,反正我也就当你还在了。”
陈晖遥直起身来,轻轻叹道:“你不可能是正巧跟能天使他们同时来的,否则这点小插曲应该完全在你的意料之中,所以并不可能会有暴露的可能……”
“那么唯一能解释的就是,你跟了我一路……”
“你是罗德岛的人!”
陈晖遥骤然低呵一声,同时猛地抬头,赤红的双目笔直地望向前上方枝叶茂密的槐树——如果说这巷子里哪里最容易藏身的话,非这上面莫属了。
然而,微风轻抚,树影微摇,别说一个人的身影了,就算是异常的鬼影都没有看见。
“呵……”
陈晖遥意外挑眉:“这都诈不出来……”
真是个潜行暗杀的好手啊。
不,或许真是回去了也说不定……
陈晖遥抿着嘴,稍稍思索了一番。
他虽然不知道来着到底是谁,但对他的身份却心知肚明。
因为,他在会客室跟罗德岛的人会谈时,曾经感受过这股气息。
当时他以杀意威吓阿米娅,却意外感知到了一股与之相敌对的杀意……
因为跟那股杀意直面过,故而陈晖遥可以十分肯定,那一瞬间流露暴露出来的破绽,绝对就是当时会客室中的那个第四人!
那么,既然他是罗德岛的人,跟了自己这一路,又有什么目的呢?
陈晖遥不得而知。
他只是稍稍叹了口气:“我听说,你们罗德岛有特意指名要我作为姓魏的的代替参加会谈……”
“也就是说,你们早就对我展开过调查了是吧。”
“我不知道你们为此花费了多少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都是以这种方式进行的……”
陈晖遥皱起了眉头:“但,确实很叫人不爽,尤其是还被我逮了个现行。”
尽管还是在对方一时不察透露了身份的情况下。
这不禁使陈晖遥感到有些后怕……
要是自己跟以前一样喝醉了怎么办?要是对方起了歹意,自己能应付的过来吗?
所以这次酒会,他是第一个倒下的,当然,也是第一个起来的。
只是不希望因此而扫了大家的兴,所以他从一开始就装作了一切如常。
在这种情况下,陈晖遥自然是没有心情好好享受酒会所带来的乐趣的。
如果只是他自己还则罢了,他有自信在被割断喉咙之前做出反击。
但,在场还有那么多人呢……
叫一个警察眼睁睁看着要保护的人在自己面前受伤,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酷刑。
更何况,在场的人,无一不是他所重视的同伴……
“所以,在我这里,罗德岛的印象分要打个对折了。”
本来那小小的天真兔子在最后关头所表现出来的果决,还是挺打动自己的。
陈晖遥冷哼一声:“当然,已经说好的事我不会反悔,按照约定,明天我依旧会跟你们去罗德岛的。”
这个家伙从那之后就再度隐匿了气息,及便是陈晖遥都一度以为对方已经离开了,即便是现在他都还不能确定。
不过,这至少也说明,对方没有歹意。
否则在自己这边所有人都“醉倒”的那一刻,就应该是现身动手的最好时机。
既然如此,之前所做的约定自然也不必取消。
而且,经过这么一出,自己对罗德岛这个公司也更加的好奇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医药公司才会培养如此可怕的暗杀型人才呢?
陈晖遥真有些迫不及待想要一探究竟了。
“但是,记得回去告诉你们领头的那只猞猁。”
他深吸一口气,继而缓缓叹道:“她要还是个聪明人的话,以后就不要做这种事了。”
“会很招人嫌的。”
言毕,陈晖遥转身挥了挥手,已是作势要离去了。
毕竟他想说的话都说完了。
“啊,对了。”
他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瞟了眼地上的餐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在那个节骨眼露出破绽,但要说那时候唯一能称得上意外的,大概也就只有阿能她们的到来这件事了。”
“不过单纯只是来了两个人,应该不至于会让你有这么大的反应。”
“所以我猜,会不会是车上有什么你所在意的东西呢?”
他指了指餐盘上的苹果派:“比如,对特殊的食物有什么奇怪的偏执之类的……”
或许这个说的是能天使,但陈晖遥一时也想不出还有什么更确切的可能了。
毕竟能天使她们车上带来的也就这玩意儿。
“不知道我猜的对不对,不过反正就算是错了,你能白吃一顿也不亏,她手艺其实还说得过去。”
“那,就这样。”
这次,他晃着手臂,真切地离开了:“记得把我的话带到啊。”
转过拐角,陈晖遥的身影消失不见。
小巷之中重归宁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过了许久,那棵大槐树粗壮的树干后面,才悠悠转出了一个人影……
不是从槐树后面转出来,而是,从树干后面转出来……
她婉如鬼魅一般在树干上行走,犹如下楼一般一步步顺着树干转到了树下……
再然后,人影一闪,陈晖遥摆在地上的那盘苹果派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嘁……”
背靠在墙后偷偷观察了许久的陈晖遥不由地气恼地啃起了手指甲:“别说是脸了,就连身影都没有看清楚……”
“非要说有什么特征的话……”
迈步往回走,陈晖遥努力回想着刚才那一闪而过的身影:“大概……拖着狼尾,然后……穿着一件大红外袍?”
陈晖遥也不是很敢肯定,毕竟月色暗淡,自己又处在路边的灯影之下,能在对方如此矫捷的身手中窥到这么一点点信息就已经实属不易了。
——可恶,蹲了这么久,只得到了这么一点信息,想想真是好气!
“不过……”
长舒一口气,陈晖遥已是在往家里走去:“我说的话,她肯定都听到了吧。”
那想必这些话最后会传到那个凯尔希的耳朵里的。
这就够了。
那接下来,就应该是想想看该如何跟那几个醉汉解释明天他要去罗德岛这件事了……
又要把话带到,又不想被骂翘班摸鱼,又想躲开她们醒来后的胡搅蛮缠……
“那,不就只剩这一条路了吗。”
陈晖遥狡黠一笑:“毕竟,她也没喝醉,而且刚刚不是说过有事就吱声的吗?”
“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就这么定了!”
如此盘算好之后,陈晖遥带着止不住的笑意回到了屋内——不管怎么说,至少今晚还是要先把这帮人安置好的。
“……”
而那边,那个身影已然端着盘子,坐在了被树影遮蔽的墙头。
“红,暴露了……”
她轻喃着,声音十分轻灵,只是其中带着沮丧之情。
不仅仅是因为被陈晖遥发现了的这件事。
凯尔希早就说过,这个警察要是发现不了,才是愧对他所处的这个位置。
所以这个自称为红的小姑娘,其实并没有对此而感到多么的难以接受……
主要是因为……
“鲁珀……尾巴……想摸……”
她一头灰发,脑袋顶上灰灰的狼耳也失意地搭耸了下来,看上去十分可怜。
再加上撇着小嘴、满目不舍的楚楚神情,足以叫人直呼心疼,甚至产生一种要要给她一个温暖抱抱的冲动。
只是,要是看到对方那红色的大衣之下、一把把排列着的寒光闪烁的尖刀时,只怕大部分人都会惊恐地避之三舍吧……
毕竟,在她娇俏的外表之下,隐藏的身份,却是令人胆寒的暗杀者……
就连她脚上所穿的黑靴,也带得有伸缩利刃。
这也是她能在粗壮笔直的树干上自由行走的原因。
微微低头,鼻头耸动,红对着手里的苹果派狂嗅了一番:
“好香……”
虽然已经冷掉了,但毕竟也是几小时前刚刚出炉的产物,勉强还算新鲜。
一番失意过后,她的注意力已经放到了这块苹果派上面。
毕竟鲁珀的尾巴是注定摸不到了,而凯尔希交给她的任务,也可以说是完成了。
反正在被发现了的情况下,再继续观察下去也没有意义。
就凭刚才陈晖遥所说的那些话,她回去就已经足够交差。
“捉摸不透……”
她把盘子端到了眼前,仔细盯着那一块不大不小、像是切蛋糕一样的三角苹果派。
嘴里,喃喃重复着她这一趟下来,对陈晖遥做出的评价:“是个,奇怪的家伙……”
微微点头,红似乎对她的这番评价感到十分满意。
伸出舌头,稍稍舔了舔那一块苹果派……
“哦……!”
身后狼尾微微摆动,红那湛金的双眸似乎亮起了光:“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