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阳努力挣扎了几日,却依然没能顺利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小公主日日与梁钧吟诗作对,过得好不快活,她则惨兮兮地被困在小公主的躯壳里,日日被迫看着梁钧那张脸。
虽然他作为男主,长得的确是好看的,但架不住天天看,日日看,时时看呀,就是山珍海味,它也有吃腻的一天吧!
她看梁钧看得简直想吐了呀!
尤其这幻境里的梁钧还腻歪得很。
就比如现在吧,两个人好端端踏个青,天边遥遥飞过一只大鸟。
小公主仰着脸看,浦阳自然也跟着看,一边看一边流口水,这鸟这么肥,烤起来一定很香吧。
梁钧极煞风景地吟了一句酸诗:“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啧,烦。
浦阳恨不得离他八百丈远,偏偏小公主凑了上去,还娇羞一笑,赞叹道:“钧钧好文采。”
啧,恶心。
梁钧俊脸一红,“不过是借由先人之话罢了。”
啧,算你有自知之明。
他又补了一句,“不过这句诗,的确很符合我如今对阳阳的心意。”
呕…
恶心,这俩人恶心到家了!
这太折磨人了,简直比她整日寻摸着偷跑出去跳崖的时候还要折磨人。
平日到这里也就结束了,浦阳咬咬牙,勉强也能忍得过去。
今日梁钧这一句老掉牙的酸诗,完完全全打动了小公主的少女心,情到浓时,她竟不满足于像平日一样牵牵小手,对对小视了。
两人越靠越近,越靠越近,俨然要抱在一起了,兴许还会亲个小嘴…
这可使不得!
浦阳被自己的想象吓出了满身的鸡皮疙瘩,情急之下,她猛地伸出手,一把推开了近在眼前的梁钧。
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大约连那隐藏起来的潜能也发挥了出来,在那一瞬间,竟真的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梁钧被她推得一个趄趔,坐在了地上。
他跌坐在地,面色霎时变得惨白,双目满是不可置信,显然悲痛至极。
自浦阳夺回身体控制权,推开他的那一刻起,这真实无比的幻境,便从最边缘开始寸寸碎裂。
远处的山,近处的水,空中的鸟,水里的鱼,尽数化作虚幻,逐渐消散殆尽。
幻境造出来的梁钧像是没看到那诡异的一切似的,他扯住了浦阳的衣摆,一字一顿地质问:“阳阳,你要把我抛在这里了吗?你不想与我在一起了吗?”
浦阳第一次仔仔细细地看了他一遭。
不得不说,这幻境造出来的假梁钧,眉目俊朗,玉树临风,与现实当中的真梁钧,长得的确是分毫不差。
但这黏人的模样,属实腻了些。
浦阳勾起唇角,对他微微笑了一下。
瞧见她的笑容,那双已经黯淡下去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阳阳,我就知道你还是舍不得我,对不对?你留下来,我们永远在这里一起生活,好吗?”
他的眸中是满满的期许,浦阳看着那双眼睛,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在那漫长梦中的梁钧。
说起来,最后押送小公主到后山的,正是梁钧,那时,他说的是,“我们永远也不要再见。”
他从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他的眸中没有虚幻的爱意,更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惜,那双像化不开的浓墨一般的黑眸里,是冷漠,是淡然,甚至隐隐有些厌恶。
浦阳叹了口气。
小公主的人生,自遇见那个错的人开始,便一错再错。
她做了许多恶事,害了许多无辜的人。
她的所作所为浦阳不敢苟同,但在浦阳眼里,她是个可怜又可笑的人。
浦阳无法为小公主做些什么。
她能做的,也只有在这虚假的幻境中,替她保住最后一丝尊严。
“我不会留在这里。”浦阳扯回了衣摆,微笑着挥手对梁钧道别,“离开你,我才能过得更好,拜拜啦!”
话音刚落,伴随着几声脆响,假梁钧与整个幻境一起,变成了一堆碎片,在她面前消失了。
若她的记忆没有问题,那么她被困幻境之前所处之处,应当是凝露草的结界之中。
然而好不容易闯出幻境,浦阳悲痛的发现,她竟还是身处一片黑暗之中。
四周乌漆嘛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辨别不了方向,周遭也不见半个人影。
试探性地伸手划拉了几下,什么也没碰到。
没有办法,浦阳只能采用更有效率的方式,她抖着嗓子张口喊道:“有,有人吗?”
漆黑一片的某处,很快传来回应,“有。”
这是个妙龄女子的声音,慵懒而又磁性,浦阳仔细回忆了一番,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己并没听过这个声音。
浦阳吞了口口水,壮着胆子与对方交流,“敢,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那女子嗤笑一声,傲慢道:“我叫什么,与你何干?”
浦阳不敢气恼,重新组织了语言,谦逊道:“晚辈玄天派弟子浦阳,今次入秘境历练,不慎落入此处,一时心急方失了礼仪,还望前辈莫怪。”
“不慎?”那女子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大笑了几声,“你分明是想来采凝露草,竟还敢说是不甚落入此处,真是可笑至极,莫非你们玄天派的,都是如此厚脸皮之人不成?”
若没猜错,这隐匿在黑暗中的女子,定是冯梓口中,守护凝露草的魇兽无疑。
还是个脾气不好的魇兽。
浦阳斟词酌句地与她赔不是,“前辈恕罪,晚辈的确曾自不量力,但是,晚辈已经知晓自己实力不够,绝无可能在您眼皮子底下摘走凝露草,是以晚辈已经放弃了。”
魇兽冷哼一声,“你还算有几分自知之明。”
“如今,晚辈只想出得这结界去,绝不会再来打扰,还请前辈指条明路。”
话音刚落,浦阳便觉得,自己正被人盯着,那视线死死黏在她背上,渗人得紧。
半晌,魇兽又开了口,“看在你有能耐出得幻境的份上,告诉你也无妨。”她顿了顿,轻哼一声,极不情愿道,“从这往东一直走,走上一整日,便可出去了。”
浦阳喜出望外,“多谢前辈!”
寂静一片的黑暗中,再无任何回应,想必那魇兽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