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子被铁棍砸伤了脚,还坐在地上站不起来,这里离他的房间又尚有一段距离,梁钧本是打算背着他的。
然而,李公子义正言辞拒绝道:“我是个读书人,自然要明事理,讲道义,方才误会了几位,本就多有得罪,此时还要少侠背我,未免不知廉耻了些。”
一番话说得,端的是铿锵有力。
浦阳蹲在他面前,正伸手在怀里掏着什么,一听他这话,她的动作顿住了。
李公子瞧见她的动作,笑得和煦,关切道:“这位姑娘,莫非是蹲久了,腿麻了不成?”
浦阳默默看着他,不发一言。
“我虽不通医术,但我曾看过一本医书,上头写着,腿之所以会麻,乃是因为血脉不畅。”他伸手在腿上比划着,“姑娘,你若是信任在下,不妨伸手,把腿敲上一敲,血脉通畅了,麻意也能缓解一二。”
“多谢李公子关心,我的腿没有麻。”浦阳迎着李公子关切的目光,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递了过去,“擦擦吧。”
李公子略微愣了一下,露出了然的笑意,“原来是我的脸脏了,倒叫姑娘看了笑话。”
他喜滋滋地接过手帕,在脸上擦了擦,拿下手帕看了看。
手帕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他正待询问,便见蹲在他面前的姑娘抬起手指,又指了指他的脸。
哦,原是擦错了位置。
他按照那姑娘手指的方向调整了一二,这才明白过来,弄脏的地方,是眼睛旁边。
手帕在眼睛旁边擦了擦,又拿下手帕看了看。
手帕…湿了一块…
哦,这位姑娘递给他手帕,原是想叫他擦擦眼泪。
擦眼泪!
他居然因为被砸伤了脚背,疼出了一脸泪水,还顶着这满眼的泪水,说出了那一段拿腔作调的话!
一只李公子失去了梦想。
看着李公子红得活像是煮熟蟹子似的脸,浦阳默了默。
她真的只是好心想让他整理一下仪容罢了,谁成想手帕还没掏出来,就恰恰碰上他的“耍帅现场”。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这事情怪不得她,实在怪不得她。
梁钧轻咳一声缓解尴尬,走上前来,背起了李公子。
失去梦想的李公子,并未挣扎。
一行人得以朝着李公子的卧房出发。
走了一路,浦阳感叹了一路,这李家院子建得精致非常,比城主府还大上几分,着实是富,富得流油。
可惜,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再富也都是从前了。
如今的李家院子,也不过是空壳子一个。
幸而李公子虽失去了梦想,但尚能指路,几人按照他的指点,顺顺利利便到了他的房间。
梁钧也不知瞧见了什么,匆匆忙忙便把李公子卸在他房门外的台阶上,然后伸手,朝着他的房门摸了过去。
梁钧瞧上去有些紧张,然而浦阳只有满心的疑惑。
因为在她看来,被梁钧摸过来又摸过去的那处,实在是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秉承着不抛弃不放弃的心,浦阳揉了揉眼睛,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遭,结果显而易见,还是什么也没有。
看出她的怀疑人生,冯梓小声给她解释:“这符纸只有修为高深之人才能看得见,修为越高,看得越清楚,我也只能看到一张模模糊糊的黄纸,上头画着什么,我完全分辨不得。”
冯梓朝着梁钧的背影,又望了望,得意道:“看梁师兄的样子,他定是能看清的,不愧是我看中的人,就是牛!”
浦阳:“……”
梁钧摸罢了那张她看不见的符纸,又蹲下来,摸上了她看得见的李公子。
他先是在李公子的手腕上摸了摸,又在李公子脖颈处摸了摸,最后,他拉开李公子前襟的衣裳,然后伸出手,在李公子胸前,停住了。
一番动作下来,浦阳已经懵了。
她转过头,正想叫冯梓给她解释一二,却发现,冯梓也是懵的。
李公子便更不用提,他不止懵,还抖若筛糠。
哆哆嗦嗦又哆哆嗦嗦地抖了半天,他咬了咬牙,又咬了咬牙,下定决心道:“若梁少侠非要做此等强抢民男之事,才肯救御鑫城万千百姓,我,我,我愿意为百姓献身!”
梁钧动作一顿,俊脸罕见地红了,“李公子误会了,我,我没有这个意思。”
浦阳默了默。
你的手不止搁在人家胸上,还大有几分要继续往下摸索的意思,这句否认的话,多多少少,欠缺了些许说服力。
李公子显然与她想到了一块去,他战战兢兢地低下头,看着梁钧的手,颤巍巍道:“那梁少侠,这,这是…”
石化的梁钧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抽回了手,“李公子莫怕,我只是瞧那张贴在你门上的符纸有些不对劲,想看看对你的身体有没有造成损害罢了。”
李公子朝他自己的房门望了望。
空无一物。
这说明,这句话只是随口说说,用来使他放松警惕的。
再进一步说,这位少侠,可能有一些,见不得人的癖好。
李公子抖得更厉害了。
想不到,玄天派的少侠,不止喜好男风,还专喜好强取豪夺。
变态得很,实在是变态得很。
脚面的疼痛,加上发现了事情的真相,这是身体与心灵的双重冲击。
文文弱弱的李公子受不得这样剧烈的冲击,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三个人围着晕倒在地的李公子,一时无言。
“救命啊!玄天派的梁少侠深更半夜强抢民男啦!”
措不及防的,身后传来一声哭喊。
一名少女冲过来,一把推开梁钧,挤到了跟前,趴在李公子身上哭嚎着:“玄天派的梁少侠没人性啊!快来人给我们评评理呦!”
她哭到半道,还伸出两指,煞有其事地探到李公子鼻孔下方,旋即全身抖若筛糠,继续哭喊:“李郎,你怎么,怎么能徒留我一人在世,你好狠的心呦,呜呜呜…”
若浦阳的眼睛功能还正常着,那么这名哭嚎不止的少女,必是秦静淑无疑。
“秦师妹!”梁钧一张脸涨得通红,上前一步打算拉起她。
谁成想刚碰到她的胳膊,她便一把甩开梁钧的手,“谁是你师妹,休要与我套近乎!我的李郎被你采补至死,我方才都见到了!”
梁钧脸上的红晕迅速褪去,眨眼间已面无人色。
而秦静淑,在喊完这句以后,满意地站了起来,“难怪话本子里经常出现这样的桥段,果真有意思得很。”
浦阳叹着气摇头。
好好一个男主,变成了搭戏的工具人。
梁钧,实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