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钧低下头,看着紧紧搂着他的冯梓,面皮一阵发热,他是个极有风度的,自然不会直接上手推开她。
于是,他轻咳一声,提醒道:“冯师妹,我们该走了。”
怀里的冯梓一动不动。
梁钧提高了一点音量,再一次提醒:“冯师妹?”
怀里的冯梓微微松了手,紧接着“嗖”的一声,直直朝地面落下。
梁钧吓了一跳,慌慌忙忙御剑去追,可算是赶在冯梓狠狠砸在地面的前一秒,接住了她。
他观察了一番,冯梓双眼紧闭,面色发红,呼吸粗重,鼻孔窜血,模样骇人得紧。
莫非…中毒了不成?
梁钧握住她的手腕,仔细探查一番,她的灵力十分紊乱,正在体内四处冲撞,可这症状,他着实看不出她中了什么毒。
半空中的白衣男子扛着被捆住的连靳飞身而下,探头看了一眼,问道:“咦?这小丫头,方才受伤了?”
“正是。”梁钧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忙问道,“仙者,我师妹可是中毒了?”
男子摇摇头,高深莫测道:“这小丫头啊,没有中毒。”
“没有中毒?可她体内灵力紊乱,气血瘀滞,若非中毒,又为何…”
“其实,也可以说是中毒了。”男子微微一笑,“中了不按剂量服药的毒。”
梁钧听得愈发云里雾里,忍不住直言:“还请仙者明示。”
“嗨,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就是紫金丹吃多了,补过了头,你给她喂点去火的药,就成了。”
梁钧:“……”
白衣男子扛着连靳往西,梁钧抱着冯梓往西,简单地道别后,四人各奔东西。
眼见着梁钧的背影变成一个小黑点,白衣男子揭掉了贴在连靳嘴上的符纸,嘿嘿一笑,“不能说话,憋坏了吧?”
连靳双目赤红,怒意滔天,“苍梧,你找死!”
“你这么说话可就不地道了啊,若非我来得及时,那天资不错的年轻人,可就被你杀了,我这可是在帮你!”
“就算我真杀了他,又如何?”
苍梧摇摇头,“你就嘴硬吧,你现在煞气入体,脑子不清醒,若真做了那等伤人害命之事,等你清醒过来,非把肠子悔青不可!”
连靳冷哼一声,缓缓合上眼眸,掩住了眼中那一片血红。
苍梧扛着连靳,最终停在北屿山上,“这里还蛮僻静的,就在这里吧。”
如今连靳尚被煞气冲撞得心神不宁,谨慎起见,他没有解开绳索,而是直接把被捆得结实的连靳扔在地上。
仔细清理了地面后,他蹲在连靳面前,手指虚虚抵在连靳眉心,喃喃念了一段口诀,指尖便溢出道道莹白的柔光。
白光一触到他,便缓缓浸入他的皮肤里。
被煞气所控的滋味儿,并不好受,心绪只被强烈的杀意占满,整个人癫狂得难以自持,他十分厌恶这样的感觉。
好在那道柔光效果不错,不消片刻,连靳心中那暴烈得让他难以忍受的杀气,终于平息了大半。
连靳缓缓张开双眼,眸中的血红色虽未见消退,但也隐隐淡了几分,多少现出丁点原先的瞳色来。
苍梧仔细瞧了瞧他的状态,收回了手指,“差不多了。”
他从兜里掏出一瓶子清心丹,不由分说地赛到连靳嘴边,边塞边絮絮叨叨:“你说说你,我早都告诉过你,半个月内一定要回,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连靳顺从地吃下他递到嘴边的丹药,却没有张口回答他。
他似乎也不需要回答,满不在意地继续说道:“你瞧瞧这鸟不拉屎的山头,一股隐草的臭味,也不知是哪个妖物种来掩盖妖气的,真是熏死人了!”
连靳依然没有回应,他吞下丹药,眼中嗜血的赤红色终于完全褪去,瞳仁恢复了往日的乌黑澄澈。
苍梧一挥手,唤回了捆妖索。
连靳起身,略微活动了一下被捆了许久,有些血脉不畅的手腕,转身便要离去。
苍梧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说说呗,你是怎么搞成这副样子的?”
连靳瞥了他一眼,他又摆摆手,兴致勃勃道:“等等,你先别说,让我猜猜!”
“你是想履行玄天派长老的职责,所以除妖来了,对不对?”
连靳不发一言。
“那是这个山头的妖物特别强,你很有兴趣,想挑战一番,对不对?”
连靳依然不发一言。
“这也不对?你该不会是被妖物偷袭了吧!想不到我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你被偷袭的一天啊!”苍梧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连靳不止不发一言,还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苍梧强撑着干笑了几声,尴尬地闭上了嘴,“怎么可能还不对!我刚才说的那几种,肯定有一个是对的,你就是不好意思告诉我,是不是!”
“没有。”
苍梧与连靳认识数百年,一向晓得他是绝不会撒谎的,他说不是,就真的不是。
可是自开始服用清心丹以来,他体内的煞气,已有上百年,未曾如此来势汹汹了。
只有在连靳情绪起伏剧烈的时候,煞气才会难以控制,那么除了他猜测的那几个,怎么可能还会有别的原因?
苍梧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他就应该跟着连靳一起来,也能看上不少热闹。
失策,当真失策。
他实在好奇,好奇得不得了,思虑再三,他咬咬牙拉下脸来,“连靳啊,看在我们那么多年交情上,你就…”
“趁早死了这条心!”连靳一挥衣袖,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转身便走。
“哎,我们做神的,心胸要开阔些,你连这点小事都不能与我分享,实在是太狭隘了,哎,哎…”
连靳彻底无视了他身后絮絮叨叨的苍梧,唤出佩剑,眨眼间便消失在北屿山上。
他闭上眼睛,今晨的一切仍历历在目。
他那白痴徒弟居然担心他会被一个小小妖物所伤,还替他挡刀,着实小看了他。
而他,居然会因为见到那白痴受了伤,便心神大乱,为了施法救回那命悬一线的白痴,他强行催动灵力,更是加剧了煞气的流窜。
就因为这,他一时不慎,被煞气控制了心神,丧失了理智。
这样的原因,他怎么可能对苍梧开得了口!
更何况他还因为被煞气所控,伤了两个凡人,还要去还这个人情,真是让他烦躁得很。
这一切,都要怪那个白痴!
另一头,李家院子里。
“阿嚏…”
浦阳突然觉得鼻子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差点打翻了手里端着的药碗。
手忙脚乱地端平了药碗,小心地递给守在放门口等候的蒲恒,她才终于腾出手来揉揉鼻子,小声嘟囔一句:“是要感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