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靳已重新取了一把剑朝莫颜兮刺去。
莫颜兮无心与他缠斗,迅速往后退去,指了指阵法处,煞白着一张脸笑道:“长老若再与我争斗不休,可就没机会救你那宝贝徒儿了。”
连靳持剑的手一顿,侧目看了一眼,这才发现那阵法有一道散着浅淡黑气的薄膜正自下而上,大有将整个阵法包裹起来的意思。
越是复杂的阵法越是精密,布阵时一根线条也不能画错,纵使只错不过半寸的一点,也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方才黑珠子直接毁去了一道线条,此时一眼望去,他甚至没能立刻判断出阵法的作用。
莫颜兮道:“如今这阵法许进不许出,不过,待这煞气将阵法整个包裹住,便是进也进不得,若想救你那废物点心徒弟,长老可要抓紧时间了。”
那层泛着黑气的薄膜速度极快,已覆盖大半结界。
浦阳冷汗如雨,额前碎发湿哒哒地黏在脸上,灼烧感如附骨之疽,片刻也不肯绕过她。
与上次一样,纵然她已经痛得恨不得马上死一死,神智却还是清明的,只能清醒着承受灼骨之痛。
连靳眸中森然冷意更甚,却不再与莫颜兮缠斗,他抬手抛出手中长剑,不顾梁钧的阻拦,回身赶在煞气覆盖整个阵法之前,直直冲入了阵法。
在他身后,长剑像一支弓箭,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倏地穿透了莫颜兮,在她腹部开了个足有手掌宽的血窟窿,险些将她整个人拦腰斩成两截。
浦阳已从冯梓身上挣扎下来,难捱得想要满地打滚,有些模糊的视线之中出现了一双黑靴,再往上是熟悉的红色衣角。
她的意识虽然清醒,却被油煎火烤样的痛苦折磨得有些错乱,恍惚间觉得自己还是那株任人宰割的仙草,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心中奇迹般安稳下来。
她确信,这个人是会救她的。
果然,他俯身扶住了她。
身旁好像有人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语气急躁,有些吵闹,浦阳听得不大清楚。
她看着他掏出一块满是裂痕的玉,玉被塞进她手心,他又举起一柄精巧的匕首。
这一幕也有些熟悉,她恍惚着想到。
匕首没入他的胸口处,他对自己一向很能下得去手。
刺眼的光芒亮起之前,他伸出手,缓缓覆在她眼前。
那只手很凉,但她并不想躲开。
冯梓看见连靳举着匕首毫不犹豫刺向自己的时候已经吓呆了,光芒措不及防地亮起,她愣了片刻才捂上眼睛,险些被刺瞎了眼睛。
光芒消散后,浦阳已不再扭动着身子挣扎不休,面色平静得仿佛身处温暖的被窝。
冯梓看着她这副与方才判若两人的模样,险些忍不住伸指去探她的鼻息,看着连靳沉静的神色,她勉强忍了下来,心中安慰自己道:“既然这位爷这么淡定,她一定没事的。”
不等她鼓足勇气开口问问情况,便听一直站在薄膜边缘观察外面情形的梁钧倒抽一口气,惊道:“莫,莫颜兮她,她竟…”
按说对付一个刚入魔道的魔修,连靳那一剑足以让莫颜兮毙命。
冯梓根本没分心去看她的情形,此时听梁钧语气有异,才往外望了一眼。
这一眼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莫颜兮实在不同寻常,她腹部那几乎将她斩成两半的伤口处正不断溢出丝线般黑雾,枝丫一般层层叠叠地缠绕在一起,竟缓缓补齐了她折碎的骨头,连接上了她断裂的血脉筋肉。
虽然缓慢了些,但她的伤口实实在在有恢复的迹象。
梁钧和冯梓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见了如出一辙的惊讶,显然,两人都不清楚为什么会出现眼前这诡异的一幕。
两人默契十足地转头望向连靳。
那人不知从哪掏了一块帕子出来,正慢条斯理地擦拭浦阳被冷汗浸透的脸颊。
梁钧犹豫了一下,问道:“连长老,您,您可知道莫颜兮的伤口,为何能恢复?”
连靳没理会他,手上动作不停,仔仔细细擦净浦阳的脸后,随手把帕子丢在一边,终于抬头往外看了一眼。
硕大的血窟窿已复原大半,昏迷不醒的莫颜兮动了几下,隐隐有几分要苏醒过来的意思,一旁拉扯中一头撞了墙的肉粽子倒是晕得实诚,一动不动,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梁钧道:“先前在那村子里时,她还是个修为全无的普通人,应当是回宫后方才入魔,可刚刚入魔之人,怎么会有如此惊人的恢复力?”
连靳道:“有魔修给她传过法力。”
梁钧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连长老,你,你是说,有魔修混进了南岳皇宫,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给,给莫颜兮传了法力?”
连靳轻轻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他的说法。
为了方便看管,莫颜兮一直与他们同住一个院子,距离如此近,若是平常,连靳应当不至于连这点事情都发现不了。
然而在宫中那几日,偏偏日日鸡飞狗跳,他时常心神不宁,竟叫人钻了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