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乱中有序清理了现场再离去,温衍也上了一个兄弟的车,开向他无比熟悉的弄水。
林恺骂骂咧咧地说这笔账记下了,但并没有与纪如初一同回去,而是带着另一批人浩浩荡荡往反方向走。
温衍好像隐隐约约明白了何耀辉的手法,无非是栽赃陷害加请君入瓮,那白色的粉末是毒,约莫还放在了别的地方。
这局算不得高明,甚至有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笨,沾染那玩意儿,一不小心也把自个儿搭了进去。
他问搭他的兄弟:“她这样子……真的不用去医院吗?”
那兄弟本身没啥心眼,认识他,看在今日他帮了大忙的份上,便吐露了心迹:“应该没事,回去把血止住,在服一下处方药,就无大碍了。这种情况当年我们碰得多了。”
“应该?可是人命关天,就算是进局子……”温衍心里明白他们的逻辑,可是关心则乱,人哪能时时刻刻都周到地去理解他人的想法。
那兄弟有些不高兴道:“清清白白的人被诬陷毁了下半生,你还不如直接杀了初姐。”
“而且这事情,牵扯的不止她一个。得了,你们都分了,别管那么多,管好自己的嘴就行了。”
温衍:“可天理昭昭……”
那兄弟讽刺地笑了一声,“那是你们。”
温衍知道自己说服不了他们,又不愿鱼死网破去报警什么的,只能随他们回纪如初家,忙里忙外地照看着。
常言久病成医,这些个混子平日伤惯了,拿着药捣鼓起来倒还有模有样,纪如初的情况很快稳住了。
但人还是不清醒的。
三筒解释道:“初姐被何耀辉下了东西,得等恺哥把‘处方药’拿来。”
又是一夜过去,温衍直接请了假在这里陪人呆着,看得兄弟们内心感慨万千。他们这些粗人哪里会照顾人,吊着条小命就不错了,但温衍真的是细致但让人发指,纪如初面色瞧着都好了很多。
整得三筒非常不解,这么好的人……初姐怎么就和人家分手了呢?
而后又释然想道,这么好的人……确实是不该和他们扯上关系的。依初姐的性子,大概是这么想的。
等了一天多,林恺那边的什么药都没消息,温衍不禁担心道:“她这样子……真的没问题吗?”
三筒:“人没事,就是那玩意儿不解的话,初姐可能要昏睡要傻一辈子了。”
纪如初大多数时候是昏睡的,偶尔睁开眼睛也是目光呆滞,嘴角挂着歪歪扭扭的笑,跟个智力有问题的小孩一样。
这段时间里他们的人时时刻刻在门外守着,生怕出半点差错,也生怕何耀辉的人再来缠上。
晚上林恺火急火燎地回来,说找遍了宁州能买药的渠道都无所获。
“那些个药店定点,要么说没有,要么搅东搅西说要审批,等折腾回来了又说已经没有了……要不是现在多事之秋,老子绝对不跟那些人客气!”
二条愤愤附和道:“那何耀辉,真的以为自己能在宁州只手遮天了!”
可他们都明白,那些个卖药的医者,也不过是讨生计的可怜人,林恺曾下过狠手去逼迫,那人痛哭流涕地求他放过,说所有东西都被何耀辉拿走了。
温衍当时正在喂着纪如初吃东西,那人折腾起来像个小孩,顽劣又可爱得紧。
比如她吃颗小果子,吃一半就举到温衍嘴边,眨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此时温柔又乖顺,“你吃。”
温衍说不要,她反而撒起娇来,“就要你吃嘛,你不吃我也不吃了。”
她这副柔软的样子温衍一面心疼一面又顶不住,只好她要求什么就做什么了。
吃完后,她又捻起张纸巾,要给温衍擦嘴。
温衍想拿过她纸巾,“我自己来。”
被纪如初那么定定地望一会,就原地投降了。
可她还是不高兴,“阿衍是不是嫌弃我?”
温衍窃喜:“…你叫我什么?”
“别人家的小孩都说我是罪犯的女儿,是小罪犯,看见我就跑,还要欺负我…”
温衍表情凝固。
林恺被她这痴傻的模样闪瞎了眼,面无表情问道:“纪如初,你几岁?”
“初初七岁啊。”她慢慢摇头晃脑答道。
林恺看了看温衍:“……你看到了吧?”
“我还是去想办法找药吧,温衍,你看着她。”
然后林恺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留下个心理年龄七岁的纪如初和温衍在这偌大的屋子里,弟兄们守在外边。
温衍跟个回答机一样,她问到什么答什么,这人现在话少,小时候大概是个小话唠,和他讲了两个小时的话都没讲腻。
可温衍印象里的小纪如初,也是冷冷的、带着刺的。
温衍递给她一杯温水,“你讲了这么久话,不渴吗?”
“初初不渴,初初喜欢和阿衍讲话。”
温衍拿纸巾帮她擦了擦嘴角的水,“可我怎么记得,你不喜欢搭理我?”
“才不是呢。”纪如初撇撇嘴,“那是因为你是好学生,我是坏学生,我不能跟你玩。”
“但是阿衍是唯一不嘲笑初初的,初初很喜欢……”
温衍笑笑,突然发现,童年那时好像也不是他单方面追逐。
“很晚了,你该睡觉了。”温衍说完就要关她卧室的灯出去。
“哦。”纪如初很好说话,却在温衍熄灯出去没一会儿就哭起来,真哭,那种小孩子的嚎啕大哭。
温衍跑过去一把推开门,“如初,怎么了?”
“呜呜呜…我怕…九爷要打开我肚子挖我的家伙…他说父债女偿…那刀都把我肚皮破开了…我好怕呜呜呜…”
从她说的第一个字起温衍就不认为她在胡说八道,只快步走到她床边,握住人的手:“没事了如初,不怕。”
“我在呢,那种事再也不会发生了。”
纪如初扑通一声起了床,双手环住温衍的腰,把头埋在人怀里:“阿衍和初初睡好不好?这样初初就不怕了……”
温衍下意识想拒绝,但看着这么个目光清亮的人,他又怎么舍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