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衍报了警。
直到警笛声响,纪如初还把脸埋温衍怀里,一声不吭,也不看人。
满地的“工具”,还有那台正在录像的相机,都成了最好的证物。
吴三海供认不讳。从何耀辉实时的跟进来看,相机约莫是连网的,林恺他们也纷纷举报何耀辉,但吴三海坚持说没有同伙,警方也找不到任何证据。
“你们有事不第一时间报警,反而动用私刑……这种行为是很恶劣的!”警?察接管吴三海时,发现人已被打得不成样子,而且架着他的几个人都不大愿意把人放开。
林恺在“道上”混久了,向来对执法机关的人有畏惧,能不沾染则不沾染,但此刻却大声地驳了警?官先生的话:
“她被伤成这样,报警已经是遵纪守法了。”话不对,可林恺就是这么想的。
出警的警官挺年长了,宁州“江湖”里那些明争暗斗知道不少,自然也认得林恺这伙人,看那穿着校服一身血痕的姑娘,再怎么信奉相信公?检?法,人心也是肉做的,便不再言,把吴三海塞进了警车。
那老警官走几步再回头,“那个……你们知道的,你们得派个代表,和这位姑娘一起回警局做笔录。”
“这板上钉钉的事做个犊……”林恺最后还是熄了声,对温衍眼神示意。
温衍极力稳住平日那镇定的模样:“警官先生,麻烦稍等一下,她情绪不稳定。”
“我劝劝她。”
老警官的脸像张被柔柔折出褶子的纸,写着“心疼”二字:“好,不急,你好好安抚一下受害者。”
然后带着年轻的警官们到外边等,儿子们也随之离开,只林恺踌躇在门外一点,不愿走。
温衍双手按住人的双肩,柔声道:“小初,真的没事了。”
“警察来把吴三海抓走了……我们去做一下笔录,把他送进局子里好不好?”
她依旧是不说话。
温衍又说了很多,他觉着自己这辈子都没一下子说过这么多话,字字温柔,句句安暖。
他虽说得多,但却不显得聒噪,声音依旧是平日的清澈干净,听了让人心里安稳。
“小初?”她最后紧闭着眼,温衍以为她睡着了。
他们不知道单独待了多长时间,也许没多久,但窗外隐隐亮了天。
雨停了,世界像被洗了一遭,空气微冷。
而纪如初终于开了口:“不要叫我小初。”
“我比你大一岁。”
她的声音如那稀薄的空气般,仿佛下一秒就散了。
温衍小心翼翼扶起她,把人揽着出了门,这天色蒙蒙,没有人注意他全程揽着她的那只手臂,绷得老紧,青筋与肉筋都被撑起来。
他们坐到警车后座,温衍正想松手让她靠座背靠得舒服些,纪如初却攥住他的手不放。
“怎么啦?”温衍此时对她的耐心前所未有。
纪如初也不说话,目光空空地看着前方座位的后背。
温衍也不知怎么就懂她意思了,但总僵持着也不是办法,便把人望自己这边揽,让纪如初靠在他肩头。
那老民警这才看清了受害者的样子,心里一咯噔,怪不得林恺这小子一副吃了火药的样子,被强的……竟然是凯旋另一个话事人。
可这姑娘……透过头顶的镜子可以认得人的五官都对,但和他见过的那个话事人的气场气质……很不一样啊!
回了局?子,嫌疑人无比坦白,证据确凿,受害人指认,故意伤害和强女干未遂没跑了。
但流程还是要走的,由于去时纪如初衣衫严整,她本人也承认没被强,便免了医院检查取证的一步,之后宁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对吴三海提起公诉,吴三海被判了三年,鉴于他有个病危的母亲要照顾,缓刑一年。
不过这是后面的事了,回到纪如初做完笔录时,天已经大亮,蓝色的天如盥洗过的蓝宝石,宁州这座颇为灰头土脸的城市也苏醒了。
温衍的手从始至终就没松开过她。
他们已彻夜未眠。
纪如初恍惚的面色显得憔悴,眼底是很重的乌青,眼白丝丝泛红。
温衍在微信上给班主任简单说明了情况,给纪如初请了假。
纪如初看起来是不愿意的,无力道:“我不去学校很正常,你别跟她说太多。”
那个在纪如初来宁州报到第一天,就在办公室里对她说“你爸妈坐过牢啊?”的人,不配。
温衍神色微动,“好。”
当时是早上七点,大概是班主任起床不久后的时间,温衍只言简意赅发了两条微信,没想到一分钟后班主任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纪如初心揪得很紧,温衍打电话不开免提,她只听见他说什么“是的……老师不用来,已经处理好了……好的谢谢老师……”
温衍挂了电话,便见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温衍笑笑,主动同她讲电话的内容:“老师很担心你。她知道我们在警局,说的第一句话是要不要她来。”
纪如初愣在原地,似乎在思量着他话的真实性。
思量不出来,便懒得想了,她看了看天色,人也不清醒,便对温衍道:“是不是要去上课了,你去吧,我跟林恺他们走。”
温衍见她这时候想的竟然是上课,心里涌起些许微妙的情绪,“我这时怎么可能还上得进去课。”
“老师也给我准了一天的假,让我看着你,她说……怕你爸妈可能不管你。”
他关心则乱,只同班主任请她的假,班主任体贴地想到了,但即便班主任没说,他心里想的,后面要提的,必然也是请假,然后陪着她。
纪如初愣在原地,似乎是想对班主任这行为评价点什么,但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说什么,只道:“那车是不是你订的,我们走吧。”
两人去的是纪如初的家,满身疲惫。
纪如初恍惚得像被抽了魂魄,温衍轻轻推着她往前,“你很累,该去睡觉了。”
纪如初指了指身上的脏污和伤:“脏,疼。”
温衍懊恼地拍了拍自己额头,她都被伤成这副样子了……这么久他记不得她的疼痛,反而在想些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