崽子们和儿子们都啰哩巴嗦的,一面诉说不舍一面千叮咛万嘱咐,个车感性的女崽子还偷偷抹眼泪,整得真像是送最后一程。
他们话虽多,但心意倒是实打实,这不,带来的零食能装半部卡车,搞得温衍和纪如初不是去省里参加作文比赛,而是去叙利亚打战一样。
这浩浩荡荡一群人本就惹得周遭等车的乘客注目,如今再上演争宠戏份,她和温衍想低调都不成。
黄婷怡:“初姐,我这零食都是从商业中心买的,保证色香味俱全,你拿我的!”
花锦言:“我这个是打知道你们要去广城比赛就准备好了的,可用心了……”
唐浩:“纪爹,看我,我虽然零食没他们贵,也没准备那么久,但我有一颗爱你的心!”
纪如初虽没作任何回应,可眉眼都笑得要开出花来了。
自小学到高中,因为开始的罪犯子女背景到后边的差生身份,她向来难以和同学建立深厚的感情,信奉了十几年的“班级小社会,弱肉强食”,至现今看到这欢乐融融的场面,是她做梦都没想过的。
来送她的崽子们多少都带了东西,这小半车的东西她可不敢全收,但又不好厚此薄彼,干脆一视同仁:
“崽子们乖,纪爹和你们妈自己也带了吃的,今天就不收任何一个人的啦。”
然后在崽子们蔫下去时,笑道,“你们留着,囤放到一起,等我们回来,大家开party一起庆祝!”
“好耶!”崽子们转悲为喜。
一群闹腾的崽子们消停,搬行李的林恺他们总算可以说话了,叮咛嘱咐那群小孩都说过了,而且他们大老爷们也不会,便只说一句:
“初姐保重!”
纪如初笑着说好。
林恺儿子时刻不忘犯贱,这个时候了还得来损她一下:“纪如初我说你们老师就没一个靠谱,竟然选你去比省赛?想让宁州丢脸到省里是不是哈哈哈…!”
纪如初直接就是亲切的一拳,“你妈的。”
哄闹许久,客车发车时间差不多了,一直损纪如初的林恺这时才正经起来,“好了不玩了,广城远得也不知道在哪,纪如初你去那边注意身体,有什么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然后转向温衍,“好学生,她没出过宁州,你看着点她。”
温衍很认真地点点头,“我会的。”
客车那边的乘务员开始提醒乘客上车,纪如初同他们挥挥手,“爹走了,你们不要太想爹。”
“爹妈/初姐一路顺风!”
温衍拉着他们俩的行李,护着纪如初走在上边,纪如初则提着他们准备的零食,溜上车占了个好座。
她顾及着自己在“儿女们”面前的面子,总体上表现得还算稳重,但温衍看得出她的欣喜,眉眼的生动像描出了人间四季。
客车缓缓启动,崽子们和儿子们的挥手渐渐模糊,笑声和告别声随着拍打窗玻璃的呼啸风声渐渐变杂、变小,最后消匿。
在这一众人都看不见的角落,有个带着帽子,把帽檐都压低到鼻梁处的人,也在对着那辆渐行渐远的客车挥手告别。
“如初,再见……不对,你再不想见我了…那就,保重。”
来人是吴三海,此时他母亲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病情突然急转直下,母亲扩散的癌细胞,就像他心中不断扩散的寻死念头。
大丈夫当顶天立地,可曾一起同生共死的兄弟们被迫反目成仇——他为何耀辉卖命,某天夜里挥刀砍向凯旋的人时,早便把自己也砍死了。
可他喜欢了多年的女孩自己再没立场去触碰,就连……就连自幼相依为命的母亲都危在旦夕……人活成他这样,众叛亲离,还有什么意思啊!
可这只是吴三海一个人的心事,天知地知,再无人知。
_
开往广城的途中风景很是可爱,客车由穿街走巷到在笔直的高速上一路坦途,周边树影花影扑朔,碧水蓝天处处入画。
纪如初倚着扶手看窗外的风景,阳光透过另一边的车窗再打到她侧脸上,便只剩下些柔和的光晕,显得温柔美好。
这车程是要一天一夜的,车上有简陋的厕所,吃喝睡乘客自行解决。
倒不是纪如初和温衍多穷要这么折磨自个儿,而是在宁州正在建的火车站和传说得没个影儿的机场没做好之前,客车和船只是宁州连接外界的唯二方式。
眼看夕阳在山,温衍拍拍那看着看着风景便趴在扶手上睡过去的纪如初,“该吃饭了。”
“吃饼干,还是我去找乘务员要热水泡面?”
纪如初即便睡得迷迷糊糊也高兴,刚醒的她有些孩子气:“要泡面,可以吗?”
一张化着浓妆的脸露出这般迷糊可爱的表情,约莫算的上某音说的纯?欲风了,温衍不知这词,但也着她这表情的道,嘴角微微上扬:
“好。”
给这饭来张口的废物泡好面,还加了根火腿肠肠,温衍自己吃点了饼干凑合,别多想,纯粹是不想吃。
纪如初却不认为他不想吃,“温衍我们是不是没啥泡面了,你要不要来一口?”
“你自己买了什么吃的自己不知道啊。”温衍想了想包里的泡面们,算了东西都是他收拾了,她不知道也正常。
“放心,泡面还有很多,我不吃。”温衍无奈笑笑。
这人吃完还得温衍给她收拾垃圾,装到个人垃圾袋里放好。
吃过晚饭,好学生竟然在人群喧闹的车里看起书来,也是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纪如初是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学习的,打王者还差不多,便在男朋友身边和别的男人们上了一晚上的分。
到十点半温衍才拿出两瓶迷你可食用漱口水,递一瓶给她,“车上挺难睡着的,今天睡早点。”
纪如初很乖巧地接过,用完后还给他装好,看着人低头整理包的模样,她忍不住小声感叹:“温衍,怪不得崽子们都喊我爹,喊你妈。”
“你怎么这么贤惠啊。”
“你把我都养废了,以后没你我可怎么办。”
“纪如初你都是参加省作文赛的人了,乱用词的毛病怎么还没改。”温衍不笑的时候就是一副老干部脸,严肃、不染俗尘。
“睡你的觉。”
纪如初虽然觉得她“贤惠”一词用得非常贴切,但还是乖乖听男朋友的话,趴下,睡觉了。
车内的灯熄了,但各个座位上手机的光还亮堂堂,过来一会儿纪如初才小声对温衍道:“温衍,趴着睡好难受。”
“我可以睡你怀里吗?”
黑灯瞎火的温衍没作反应,他脸红了。
“好不好嘛,男朋友?”
纪如初估摸着自家小男朋友会害羞,说完也不着急,坐直了静静等着。
片刻后,一只手揽过她,把人揽到怀里来,温衍尽量保持着老干部的严肃作风:“可能也不太舒服。”
“你凑合着点。”
他的体温点点传到她身上,在这微凉的晚秋暖得刚刚好,纪如初想再说点什么撩一下小男友,但又怕人急了会把她从怀里推开,便作罢。
夜深人静,万物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