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的最后一天，虽还有运动项目，但三十三班的人都有些兴致缺缺。
在接力跑上吃了哑巴亏，因为打群架成为级里的笑柄，固然知道自己不对，但心里的不爽也是真真切切的。
这就是少年人的张狂。
自此三十三班和六班的梁子便结下了。
话说第二日殷悦把自己裹成个猪头过来，一来就在运动场的班级大本营里乱嚎乱叫，“纪如初，你真他妈卑鄙！别以为让人在路上堵我我就不知道是你，你等着，我告诉老师去！”
纪如初当时还在大本营架的桌子上补觉，温衍坐在她旁边的凳子上看书，其他人围坐在铺着报纸的地上打牌，原本周遭也不安静，但殷悦这大嗓门威力还是很大，众人纷纷侧目。
纪如初满心烦躁，翻了下身继续睡。
温衍目光都没从书上移开，淡淡道，“她堵你做什么了？”
殷悦一腔怒火，不觉入套：“她让人给我涂过敏药……”
“是这个吗？”温衍搁下书，从身旁纪如初那桌子里掏出个小瓶子，里边的液体已经只剩短短一截。
“没错就是……”殷悦看见温衍手里的药瓶直接懵了，“温衍，我的药怎么在你那里……”
说完之后才明白自己中了套，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只好狡辩：“不我是说…”
“你的药？你过敏是因为你的药，那你为什么会买这种东西，而纪如初之前也是因为这种药过敏。”
“两者的关系，殷悦同学，解释一下？”
殷悦气结：“温衍你故意套我！”
由温衍拿出这药，引得她疑惑而入套。
“这药不是我的！我一时着急说错了，我想说的是害我的药怎么在你这里！”
殷悦还在找补，但一句“我的药”和“你套我”，早把那罪魁祸首药的物权敲定了。
温衍淡淡道：“哦。这药只有国民大药房一家有，要不我去找店员确认一下？”
“不要…！”殷悦慌了，来时的嚣张气焰瞬间熄了火，连后脑勺的高马尾也似乎蔫了不少。
早因争执围过来的崽子们难以置信的同时，愤怒不已：“殷悦你…真的是你害初姐过敏的！”
“你知不知道这样子会害我们输掉比赛…！”
不说比赛还好，一说全场气氛更焦灼了。男生尚能维持风度不打女生，女同学们就没这么友善了，三五个冲上前，揪住殷悦的衣领，为他们丧失的冠军鸣不平。
尽管殷悦的做法并不是导致比赛输掉的最终原因。
“你怎么能因为一己之私，置我们班集体的荣誉于不顾！”黄婷怡最狠，直接抓殷悦的马尾就拽，那力气大的，殷悦都倒在了地上，她还不放手，在积沙的地面扯出小臂长的粗粗的痕迹。
“再说你跟初姐什么仇什么怨啊！如果大家没记错，人渣楚舟之前是初姐男朋友，你一个当三的，还当出优越感了是吗…！”
纪如初悠悠抬起头，“大家别打了，三十三已经够乱了。”
“别再出个校园霸凌的骂名。”
纪如初觉着自己越来越手软了，经那些食不果腹、逃跑颠沛的岁月磨出来的纪如初，这么惹她的人少说也得血肉淋漓才罢休。
从前那些来讨她父母债、要卸她的手脚、玷/污发卖她的人，可从不会心慈手软。
温衍在纠纷闹起来的时候不拦，现在当起事后诸葛：“给运动员下药这事，我们交给老师处理。”
女生们放开殷悦，人一下子瘫在地上，头发乱糟糟，眼泪已像决了堤的洪水。
“你们……我恨死你们了！”
围拥的众人里，许芳瑶躲在不起眼的地方，全程低着头，一言不发。
感觉到温衍目光时，许芳瑶紧张到捏紧了拳头。
但温衍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而对睡眼惺忪、还稍微带点猩红的纪如初道：“好了，困就继续睡。”
纪如初望着这全程面不改色的假好学生好一会儿，拿出手机给他发消息：
你真的学坏了。
你竟然不在她们揪殷悦的第一时间阻止？
温衍回道：不困就把第三段背了。
纪如初：……jpg。汝人言否
已经重新看起《红与黑》的温衍，收到这表情包又抬头看了她一眼。看来最近琵琶行没白背。
但这个事，终究没闹到老师那里去。因为常年当班干部的温衍深知，比赛败成定局，三十三班和六班闹了这么大一出老师已经很有意见，更遑论纪如初已找人报复了回去、女生们又扯人头发……去闹讨不到半点好。
温衍从前自诩当班干时公正为先、从不偏倚，当破了原则时才发现，自己原来无形中也学了这么多弯弯绕绕。
殷悦已成惊弓之鸟，她怕老师知道她对纪如初做的事，遂也选择息声。
经这么一遭，纪如初是睡不着了，就拿出手机打王者。
崽子们三秒三回头，最终也没烦她打游戏。虽然经六班一役，多数崽子心里把纪如初当自己人了，但还是觉着，纪如初和他们有距离，他们想碰但又不敢的距离。
她平日不笑的时候，脸艳则艳，精致则精致，但总带着些厌世的疲倦。
纪如初游戏打得正上头，温衍给她发消息：那个。
今天的事。
这假好学生发消息不肯一次性发完，几个字一条，支支吾吾半天又说不出个啥来，消息框老弹出来，整得纪如初老烦躁。
方才沉迷在于连奋斗史里的温衍，没注意到她打游戏才这么作。
纪如初抽半分钟回他：我知道，许芳瑶。
不是她，不过如果她做了，那也是我欠的。
回完消息后一会儿，纪如初的塔就被敌人攻破了。
大大的灰色“失败”格外刺眼。林恺开麦骂她：“纪如初，你丫刚才关键时刻是不是挂机了！排位赛啊你丫还我王者！！”
纪如初挫败地狠狠把手机翻了个面，一抬头，好学生正一脸无辜望着她，似乎才知道自己刚才干了什么。
她吸口气闭上眼，算了。
如果对面林恺和儿子们知道她挂机的原因，一定会怀疑纪如初被盗魂了——竟然会为了男人不要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