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摆上桌,温衍却发现两尊大佛哪尊都请不动。温爷爷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清醒时还会早起去小区里打会儿拳,此刻却是个赖床不肯起的老顽童。
“小衍,你自己先吃,让爷爷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旁人赖床都是死闭着眼抓住被子不放,温爷爷却是睁着大眼睛,躺平巴巴地望着天花板,乍看还有些咻人。
“爷爷,您起来,粥要凉了。”温衍第三次开爷爷房间的门,老人依旧保持着方才的模样。
温衍有些担心,“爷爷,您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起床,吃点东西我们上医院。”见他良久不说话,温衍就收拾起东西,准备把人送去检查了。
就在温衍翻找着相关证件时,温爷爷终于说话了:“小衍,不用去医院,爷爷没事。”
“爷爷就是想你爸妈了。”
温衍把找出的证件装进手提袋的动作一愣,许久许久没缓过来,最后一滴眼泪落到布包上。
“小衍你让爷爷自己再待一会儿,再待一会儿就出去吃……你爸爸他…就是这个点出生的…”
温衍声音哽咽道:“好。”
出了门后用力抹了一下眼眶,清清嗓子,走去敲纪如初的房门。
今天是他爸妈,牺牲的日子。
他自幼在爷爷的教育中长大,当年听闻父母遭难时,大义的悲壮感其实盖过了小家的伤痛,只是随着年龄渐长,在自豪理解的同时,铺天盖地的思念和难过也随之而来。
这就是为什么最近几天,温衍管纪如初的学习管得少了。他力不从心。
纪如初醉到半夜才睡,不到中午怎么可能醒来,温衍敲几下没人应就推门进去了。
“纪如初,你起来,吃点东西醒醒酒再睡。”温衍的声音很柔和。
不得不说温衍此时实在有些糊涂了,她得中午才睡眼足,现在这么把人拽起来,是极混沌难受的。
纪如初是有些起床气的,但约莫因为知道自己在谁家,对于被打扰,只是哼哼唧唧地抗议,把被子扯过头继续睡。
“不吃……困……睡觉…”
温衍眼睛还酸痛着呢,一时魔怔了般,非得和醉鬼纪如初杠上,拍拍人的薄被子:“你起来。”
“吃东西。”
几轮较量下来,纪如初被整烦了,头又沉又痛的,一时控制不住自己朝温衍吼道:
“我都说了睡觉不吃,叫叫叫,你烦不烦啊!”
吼这么一嗓子是有用的,纪如初耳根彻底清静了,但片刻后,纪如初才发现自己凶了谁,忙睁开眼转过头,竟看见一个直直站在她床前,红着眼眶的温衍。
纪如初心中大喊卧槽,温衍怎么了?被她凶得快哭了?
不至于吧?
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麻溜儿下床同时道歉:“对不起啊温衍,刚才语气重了…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太困了…”
温衍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了,抿了抿唇,声音略微沙哑,“你起了就行。”
然后转身出去。
虽然不记得刚才困死的自己对好学生说了什么,但纪如初知道自己惹祸了,忙踩个拖鞋小跑出去,温衍正站在桌边盛粥。
温衍捣饬着手上的动作没看她,“洗手间有一次性洗漱用品。”
纪如初此时哪里顾得上什么洗漱啊,麻溜给未来男朋友滑跪才是王道:“温衍,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没有下次了……以后我再不起来你揍我成不?错了错了…要不你凶回我?”
“你洗完吃完早饭就回去吧。”温衍把三碗粥盛完,自顾坐下喝粥,没再回纪如初一句话。
纪如初有些恼火,不就凶你一下,至于吗,脾气那么大。比她以往任何一个男朋友都脾气大。
以前纪如初和对象吵架从来不服软,要么对方迁就她,要么一拍两散。
哄不好,现在又不好撂挑子走人,她只得不爽地听温衍的话去洗漱,洗得磨磨蹭蹭,因为不知道出去后要怎么哄好学生。
她没怎么哄过人。
可等纪如初洗完出来时,温衍却不在了,他房门开着,里边也没人。
操。
纪如初正准备走人时,温爷爷步履蹒跚地从房间里出来了。
温爷爷显然记得她,看见时一脸惊讶:“小初,你来了啊?”
“来了就坐下和爷爷吃饭,小衍做好好久了!”
纪如初有些懵逼,大早上起来看见家里莫名其妙出现个女的,还很可能是孙子的早恋对象,温爷爷一点好奇与不悦都没有,还直接叫她吃饭?心这么大的吗?
“小初,坐呀,来爷爷这里还客气什么!”
方才还沉浸在怀念儿子儿媳的悲痛中的老人,此时是丝毫不见哀色了,约莫是因为病让人时清醒时糊涂的缘故。
耐不住温爷爷太热情,纪如初和老人家一同坐上了饭桌。
温爷爷一个劲地给她夹配粥的小菜,“小初啊,你来得正是时候,小衍他这几天心情不好,你劝劝他,陪陪他……”
纪如初:“爷爷,温衍他怎么了?”
和温衍一样唤出“爷爷”这称呼时,她有些别扭,还有种别样的说不出的感觉。
温爷爷便和她讲了温衍父母忌日这事,说完后目光带愧疚:“我老了不中用……今天还糊涂地在小衍面前提这事……”
“小衍这孩子不声不响的,可我知道这些年他都念着呢,每年一到这个时候,他情绪都不太好……唉,我也是…几乎年年犯糊涂…”
纪如初听完,才明白今天温衍的不对劲是因为什么。她认识温衍也算有很多年了,却从来都不知道他的家庭原来是这样子。
从前不熟的时候也罢,现在口口声声说喜欢人家,不也是除了馋人家身?子之外,对温衍其他方面都不了解,也没想过去了解么?
她的喜欢倒当真是浅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