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如初,别喝了。”
温衍一来,就直接在她面前蹲下,试图夺这人的酒。而此时纪如初左手酒杯右手香烟,双臂大张,时而挥舞,像个醉生梦死的登徒子。
酒精与尼古丁的双重侵浸下,她意识都处于盘古开天地时的混沌状态,哪里还知天圆地方,但温衍清澈的声音宛如一枚光滑的石子,投进混沌,徒生波动。
纪如初激灵一下,可意识到的这人要夺自己东西,这醉鬼竟又生气又兴奋,躲人时还不忘吸几口烟。
双臂大张,温衍为抢她的酒几乎贴进她怀里时,纪如初倏地吞云吐雾,那白气尽数到了温衍脸上。
男孩子的五官在暧昧灯光加持的白气中,宛如谪仙。
纪如初突然便鬼迷心窍了,愣神的一会儿,两样东西便被温衍夺了去。
她伸出根半曲的手指,试探着触碰男孩子的五官。
“你好漂亮啊。”
他原先便是微皱眉的,遭她这么个突然的动作,只是下意识躲开。
温衍同她拉开了距离。
纪如初眼巴巴愣着,发现烟酒没了,美人也跑了后,未几竟落下大滴大滴的泪来。
温衍有些慌乱地靠近她,本以为这失而复得的醉鬼要对美人动手动脚,谁知她还是操持着刚才那可怜兮兮的神情,眼睫毛上扑闪着泪珠,眼尾的小黑痣也被沾得水润。
“纪如初,回去好不好。”过了一会儿,温衍劝道。
方才那无声的对视被醉鬼理解成了对峙,此刻清澈的声音一出,她只慢慢起身,有些迟疑地埋进了温衍怀里。
温衍有些不习惯,但没推开她。
纪如初只是虚虚地靠着,脸同他衣服将贴未贴,温衍终于将手搭上她的背,轻轻拍着。
就在感受到温衍第一下安抚的拍背,她慢吞吞地说了个“好”。
“好。”温衍将她扶起来,架着跌跌撞撞的醉鬼便往外边走,走前同林恺他们打招呼:“我先带她回去了。”
林恺见这位来了不到二十分钟,就把他们几个小时都劝不了的人搞定了,不由瞠目结舌,一边友好地应“好”,转而同花锦言八卦:
“小美女,这哥们谁啊,竟然能治纪如初?!”
相比林恺的大惊小怪,花锦言就淡定多了:“我们年级第一。”
林恺暴躁:“我问的不是这个!他是不是纪如初新欢?”
花锦言:“不知道,他这学期和我一起转来初初班的。”
林恺更是震惊:“什么?!学霸,又这学期才来你们班,那纪如初怎么会这么听他话,会不会之前就认识……”
花锦言一脸无语:“你和她穿一条裤子长大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不过应该是认识的,温衍第一天转过来就对初初很好。”花锦言说起这个突然就陶醉了:“要不是大佬做什么都一脸正经坦坦荡荡一身正气,我还真觉得他喜欢初初……”
吴三海一言不发地听着,此时厅里的灯光窜到别处,他的脸便显得阴郁。
初姐,你到底有没有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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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迪厅,原本答应温衍要回去的纪如初临时变卦,又说要温衍开车带她去玩,温衍见她这副样子哪里肯,醉鬼却直接把脚钉在原地,撒泼耍赖怎么也不肯走。
只是醉鬼太爱惜自己的人设,连撒泼耍赖都放不开,只狠狠重复着“我不”“我就要”等几个短语。
“我不会开车。”
“你骗人。”还是赖在原地,抬头仰视着他,用眼神拉锯着。
迪厅门口的灯光依旧是暧昧,以致于她的眼睛看着,像一株开在暗夜里、带着无限魅 惑的邪花。
以往旁人见她这眼神,不得分分钟破防,要什么给什么,只要能把这样子的人儿搂怀里亲上一会,但温衍站在原地,表情没变一下,动作没多一个。
“你明明说你懂摩托的。”
“你带我去好不好。”
温衍无动于衷:“我们回去。”
都说醉鬼执念大,纪如初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一秒变了脸:“那我去找林恺他们了。”
“他们会带我去。”
“纪如初!”这人转头就进迪厅,温衍一时情急就中气十足喊了声,倒把醉鬼震慑住了。
醉鬼无理取闹起来:“温衍你凶什么!你是我谁啊你管我喝生喝死……!”
说完便气势汹汹地往里边走。
被温衍拽住手腕:“钥匙。”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温衍:“不是要开车去玩,车钥匙给我。”
“噢。”纪如初转怒为喜。
温衍去推车时,还抽空打了个电话,给补习的小姑娘家长打的,说自己的事今天怕都处理不完了,周末再免费给孩子补回来。
温衍将车开到她面前:“能自己上来吗?”
纪如初好像也知道让温衍答应她不易,即便自己走路像打拳也不能说不行,便一步三晃地爬上了车,还特别自觉地搂住人腰把脸贴人后背上。
温衍整个人猛地一颤,侧去准备给人戴头盔的半边身子僵住。
“起开,好好扶。”
纪如初理直气壮:“这样扶着最稳啊,不然我摔了……”
话说到后边自己虚了,坐直身子,放开了环成一圈的手,转而抓着他腰两侧的衣服,但酒精上头时整个人如一株狂风中的细树。
她抬眼看头上沉沉的家伙:“不戴头盔行不行啊,好重。”
“安全。”温衍拒绝道:“坐好,开了。”
凉风扑面,醉鬼似乎清醒了些,他们一路往南,驶过偶尔坑洼的路面时几乎要把醉鬼甩出去,头昏昏的太难熬,索性破罐子破摔,一把搂回面前人的腰,任对方怎么发狠也不松手。
河流入海,汨汨流淌,穿石无声。
海边野草茂盛,沙滩白沙铺陈,如柔软的地毯,阵阵咸气倒是醒人。
纪如初一屁股坐到沙上,温衍怕她着凉,又折回车上拿了片垫子铺着。
“起来,坐这。”这人不知真醉假醉,只会听见自己想听的,抱着膝将脸埋在其间,无声,听海。
温衍只好抓她的臂,借力把人拉过来。
“我这种人真的可恨透了,每日把自己是烂人挂在嘴边,诸恶满盈,又舍不得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