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除了送饭的人,没有其他人来打扰艾露斯和德林。饭菜也不是监督府提供,而是伯爵府派人送的。
看到送来的饭菜,艾露斯觉得事情还有转机。监督府态度不强硬,还允许人送饭,或许......是想讹诈?
殊不知,就在艾露斯被关押之际,沃德再一次来到监督府,求见监督大人。
此时监督一个人在书房里看公文,一想到自己在王都里工作的炼金术师族叔,他的心里美极了,脸上露出不可抑制的笑容。教廷方面他没办法,但对付你一个小小伯爵家,能替炼金术师工会出口恶气也好。
到时候乘着这份人情,说不准他儿子还能被那位族叔提拔一下,也当个炼金术师都说不定!
门外传来仆人的声音,说是沃德求见。他收敛起笑容,说道:“进来!”门开了,沃德做贼似的弯着腰进来。监督合上公文,示意沃德过来坐下。
“你来还有什么事?我已经按照你主人乌鲁的要求,羁押了艾露斯,罪状已经起送王都。用不了一周,她的判决就会下达。之后你就不要来了,免得被有心人看到,惹事!”
沃德连连称是,但却一脸不安的样子道:“我家主人非常赞赏大人您行事果断,只是大人,现在的情况并不乐观。比奎尔家的人也开始活动起来,似乎要找之前那位来伯爵府的首席魔法师大人替艾露斯说情。您看,要是艾露斯小姐没有按照咱们的计划消失,那之前答应您的那些金币可就......”
监督听后眯了下眼睛,眼中寒芒毕露,露着满口白牙笑道:“你们这是在胁迫本官?!沃德少爷,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咱们之间的关系?是你们求着我办事,还敢威胁我?!”
沃德吓得赶紧从座位上下来屈膝半跪:“小人不敢,监督达人,实在是我主人害怕夜长梦多,坏了咱们大事啊。”
监督气哼哼地甩甩手:“哼,也罢,乌鲁他担心得倒不是没有道理。倘若真的让一位首席魔法师出口替艾露斯说情,还真有可能被他给保下来。这事你们放心,我这就办了艾露斯.比奎尔。”
“那小人这就去回禀主人,静候大人您的佳音。不过......”
“还有什么快说!”
“监督大人,艾露斯小姐现在是王立魔法师学院的免试学员,对魔法造诣也得到了教廷认可,日后前途无量。要是现在判得轻了,小人只怕他已经仇恨起大人您,万一将来她再魔法师学院学有所成,怎么办?大人您可要深谋远虑一些啊。”
沃德感觉监督对处理艾露斯的事并不怎么上心,心里很害怕。
毕竟他安排钓鱼执法的事情并不是什么机密,只要有心人稍稍调查,就会查出些许马脚。监督是皇帝陛下的直属官员,比奎尔家不能拿他怎么样。可沃德却只是个附庸贵族的子弟,要真的让艾露斯学成有了地位,查出这么一遭,他可遭不住。到现在,他也忘不了艾露斯那堪众人犹如看死物一般的目光,一想起来,就打心底里惧怕。
况且他已经站队乌鲁大少爷,一切利益也与乌鲁绑在一起,必须想办法彻底除掉艾露斯才行。
最好监督官判艾露斯流放到王国与帝国边境,那里生活条件及其艰苦,光路程就有近四千多公里,到时候再安排一下押解的军官,保证让她艾露斯有去无回。
监督下意识拿起公文,随意翻了翻道:“你这么一说,倒是让本官有些为难啊。既然她是免试学员,那在教廷看来也算是有前途的一个。本官倒是不怕他比奎尔家,但要是本官真的重判把教廷给得罪死了,怎么办?”
见到监督犹豫不决,沃德松了口气,知道机会来了,忙上前道:“大人您现在不能犹豫,本身您和教廷的梁子已经结下,再加个艾露斯又何妨?倒不如重判她,给您在王都供职的那位炼金术士大人在行会里长长脸,才是上策。”
“这倒也是,反正行会和教廷不对付人尽皆知,我也早已经站在行会这边。嗯,就按你说得办。”
“大人真是英明无比,当断则断,事后我家主人必有重谢。”
监督白了沃德一眼,放大声音道:“来人,把艾露斯.比奎尔的案卷给本官取来。”
“是,大人。”
叫进来的士兵颔首应允,快速退出书房。
第二天一大早,艾露斯和德林就被拉到监督府大厅里,没有辩护,没有陪审,只有一个年纪轻轻的书记官当堂宣布她和德林被判为流放至王国与帝国边境,三天后动身。
德林扑通一声呆坐到地上,连哭都哭不出来了。艾露斯也没想到竟然会判处得如此重,而且从王都定罪回来的速度也未免太快。然而下一秒,她就被押会监狱,等待被押解到四千公里外的苦寒之地。
比奎尔家议事大厅里,艾露斯的母亲一听到艾露斯要被流放到四千公里外的帝国与王国边境后就昏死过去,好半天都没醒过来。明明外面阳光明媚,但此时议事大厅里的氛围却阴云密布,压得人喘不过气。
许多人都想劝解尤利就这样放弃艾露斯,不要和陛下对着干。可以想到那天艾露斯被带走时,尤利的态度,一个个又都闭紧嘴巴不敢多话。
大厅里唯一还敢说话的,只有安娜姑姑。她坐在那里,揉着哭红的眼睛,反反复复就是那么几句话:“四千公里的路程,艾露斯一个才十三岁的姑娘,怎么可能受得了这个苦。”“这分明是杀人,哥哥,我们不能就这么看着艾露斯去送死啊!”
“我们派去王都的信使可有回话?”
尤利揉着太阳穴,问身旁的管家约得。
约得躬身道:“该打点的都已经打点,但事情一点转机都没有。小人刚刚收到信使从水晶球里传回来的消息,首席大人闭门谢客,不见。斯丘大人则被送进去进修,摆明了躲咱们呢。”
“这......”
尤利仰头低呼一声,他现在也回过味来,比奎尔家不过是教廷和炼金术师行会之间竞争的一个出头鸟罢了。出了事,人家当然不会降低身份来打理你一个小小伯爵,真是苦了他的好女儿呀。
帝国与王国边境,和比奎尔领摇摇相对,隔了四千多公里。那里名义上是王国领地,可那处苦寒之地寸草不生,魔兽纵横,根本不适合人类居住。后来更是一度被帝国侵占,直到两年前,帝国也觉得在此地耗费兵力财力得不偿失才退兵,艾露斯要真流放到了那地方,这辈子别说回不来,能不能在那里保住命都是个问题。
天色越来越晚,没人能想出个救艾露斯的办法,就连因为儿子,不喜欢艾露斯的伯爵夫人也觉得对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少女,流放四千公里实在是太过残忍。
最后还是尤利做出决定:“大家苦恼着也不是办法,既然事情一惊无可挽回,我们只能想着怎么保护好艾露斯。我决定委派两队骑士陪艾露斯一起去帝国和王国边境,在那里先保住命再说。之后我再想办法看能不能把艾露斯救回来,这期间两队骑士的薪资,以三倍来算。”
众人也没啥办法,都同意尤利说的办法。
但这可把乌鲁给气得不轻。
父亲为了艾露斯,竟然动用了水晶球传信。
那东西可不便宜,因为能千里传音,耗费魔力巨大收费是按时间收费,一分钟就要收费两到三个金币。即便不满一分钟,也要按一分钟收费。
现在还给艾露斯配了两队骑士,还舍得给三倍薪资,他乌鲁可从没有这样的待遇!
但他也不能发作,至少现在把艾露斯给赶走了,多少也算完成了预期想要达成的结果。
等家族里的人都退了下去,屋里只剩下尤利,夫人,安娜还有乌鲁和约得五个人。
五人沉默以对,以尤利为中心,都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良久,安娜说道:“哥哥,我在艾露斯领走前送送她。”
“安娜.....”
尤利点头表示赞同。
伯爵夫人也同意安娜的话,除了乌鲁,几人便商定一番,赶晚上去再见见艾露斯。
监督府监狱中,在尤利伯爵放低身份,主动恳求下,监督准许在艾露斯动身前,他们一家人在监狱里团聚。尤利命令仆人带来许多美食,只怕自己女儿吃不够。
“事已至此,父亲大人,主母大人,母亲大人......”艾露斯看一眼乌鲁,“你们也不要难过,就当女儿出去旅行好了。而且父亲安排了骑士送行,还备足了口粮和种子,不就是守点苦嘛。”
此时,艾露斯一点也不担心,坐在父母身边吃着烤鸡烤鸭,喝着口感清爽的蜂蜜酒,没有一丝慌乱。这份从容让看管的士兵都不由惊叹,也不知道是艾露斯太小不理解什么是流放,还是她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小姐。
艾露斯不担心,是因为无论今后的路怎么走,都不影响她最后的目标——恢复实力。
一旦自己恢复实力,别说一个小小的王国,哪怕周边几大国,统一起来也不费吹灰之力。
只是看到尤利和母亲憔悴的身影,艾露斯心底里最柔软的部分被触动。
毕竟这是她两世为人第一次感受到所谓的亲情,这太弥足珍贵了。
德林自始至终都不敢插话,也不敢吃尤利带进来的食物。
是他被算计,害艾露斯遭受这样的惩罚,哪里还有脸吃伯爵大人带来的食物。
梅丽在知晓内情后,也觉得没脸来见艾露斯,更是连见弟弟最后一面都不肯来。她直接面见尤利,要求随艾露斯一起流放,尤利劝了好几次都劝不住,也只好应允。
三天时间就这样很快度过,终于到了艾露斯上路的那一天。
流放当天,约塔城前来围观的人可谓人山人海,从监督府一直到城门口,四下全是人。
监督在监督府门口再次宣读了艾露斯和德林所犯何罪,判处了流放刑后,便命令队伍前行。
就这样艾露斯和德林在押解军官还有自家两队骑士的陪同下,前往四千公里外的苦寒之地。
但就在这时,忽然见道路尽头有一名骑士快马赶来,一边靠近一边喊:“停!停!”
到了押解艾露斯和德林的队伍面前,骑士勒住缰绳道:“可是要押送服刑的艾露斯.比奎尔和德林.比奎尔一行?”
监督冷哼一声,上前道:“正是,你是什么人,私自阻拦监督府押送犯人的队伍!”
骑士翻身下马,掏出一份羊皮纸卷宣读道:“这时太子殿下的命令,有关艾露斯.比奎尔和德林.比奎尔所犯之事,太子殿下特赦二人。但刑法虽免,罪责难逃,消除艾露斯.比奎尔王立魔法学院免试学员资格,献上制糖法的利润分成降低至一分,以儆效尤!”
沉默......
在场所有人都陷入沉默之中,紧接着尤利爆发咆哮道:“哈哈,我女儿不用流放啦!”一把将艾露斯抱起来,抗在肩膀上。
“走,回家!”
随行的比奎尔家人也很快反应过来,也都跟着欢呼起来。
监督和藏在人群里的沃德呆愣在原地,明明都已经成了定局,怎么太子会突然颁布这样一道命令?
监督不敢相信,一把抢来骑士手里的羊皮纸卷,豁然看到太子殿下的亲笔签名和印记,整个人都瘫了下来。
乌鲁双眼充血,死死盯着坐在父亲肩膀上的妹妹。
这个死艾露斯到底用了什么方法,竟然又一次躲过危机,而且明明都已经算得上已成定局了啊!
咔咔咔,乌鲁捏得手里剑鞘直响,哼一声,混在自家队伍里,悻悻地往家里赶。
而艾露斯此时比起不用被流放,心里头疯狂咆哮。
我的金币啊!我的五分利润怎么就剩下一分了!
剥夺免试学员的身份?没了就没了,艾露斯看不上王立魔法师学院,可那五分利对艾露斯是大有用处,现在直接变成一分,也就是每周一百金币的收入变成了二十枚,这已经不是肉疼,而是心在滴血了。
“呜呜......呜呜呜......”
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艾露斯哭了起来,尤利以为女儿是喜极而泣,还在一旁安慰,却只起到反作用,让艾露斯更心疼自己的金币白白少了五分之四。
可谓损失惨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