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川一句“请吧,就你了。”吓得刘广仁差点瘫坐在地上。
此时陆平川就站在他面前。
“刘会长是稀客,今天就他了。只要今天他没死,还希望大家将来多帮衬提携这位维持会会长。”
正所谓看热闹不嫌事大。看着陆平川找了一个根本上不了台面的维持会会长试药,大家终于放下心来。甚至有人在下面叫起好来。更有人吵吵着,“刘会长,只要今天不死,以后咱们常来常往。”
刘广仁心里苦啊,他现在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自己就不来了。
可现在自己已经被架在火上了。想翻脸走人,倒是没人拦着自己。可以后在汉奸圈里还怎么混?
想想家里的大米、银钱、还有如花似玉的三房姨太太,自己要是不在现在的位置了,那早晚都是别人家的。到时候现在享受的这些可就全没了。
可自己要是死在这了…… 那也是全没了,还多搭上一条性命。
陆大仙啊陆大仙,你可是害苦了我了!
刘广仁有心扭头就走。可在看到周围人时,他又犹豫了。
这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圈子啊!今天走的容易,可以后就和这个圈子天人永别了。跟死了也差不多。
他顿悟了。眼下就是一个坎,一个要人命的大坎。
鲤鱼越门成蛟龙,凤凰涅槃得永生。想有一个质的飞越,不脱几层皮,掉几斤肉哪能过得去?
刘广仁毕竟也是经过见过的人,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关节。他有了决断。
陆平川让他站好,“刘会长,放心。就算是死,也有我陪着你呢。”
刘广仁都快哭了,“陆大仙,咱能说点高兴的事吗?别总提死这事。”
“嗯……你下半年要是再努努力,还能再添个闺女。”陆平川煞有介事地说。
刘广仁哭笑不得,这都哪跟哪啊!
陆平川不再逗刘广仁了。他再次把大褂前摆挽起来掖好,进入堂仙上身的状态。
“生与死之间,灵与肉之外,不在三界中……”
陆平川浑身颤抖,嘴里念念有词,而且越来越快,而且声音也越来越低。渐渐地,这些声音仿佛连成一个声音,“希”。
饭村穣是第一次看到堂仙上身。他低声询问着山田。
山田也目不转睛地看着陆平川,嘴里应对着,“上次是鬼女红叶。这次不知道是谁上的身。据我了解,红叶大人主杀戮。现在是下祝福,上身的恐怕换人了。”
围观的人中,也有不懂装懂的,“大音希声啊!今天咱们也算涨了见识了。只可惜,还是没缘分听到鬼哭啊!”
金鹏听到了这句话。他很笃定,这位先生一定也去过那个茶馆,听过那个说书先生的段子。
“敬鬼神而远之,子不语怪力乱神。圣人所言非虚。这鬼神之力,果然不是我等能抗衡的。”一位老学究在旁边喃喃说道。
终于,陆平川口中的咒语不再有声息,只是嘴型在快速变化,仿佛真的进入了希声的状态。
就在大家感叹时,陆平川忽然朝冉婷薇招招手。
冉婷薇愣了,这是要干嘛?自己怎么感觉这小子招手时还在坏笑呢?
钟毓在旁边见冉婷薇发愣,连忙看了一眼饭村穣。见老鬼子没反对的意思,连忙喊道,“那谁,没看到大仙招呼你呢么?还不赶紧过去。”
自己名义上的老板都说话了,冉婷薇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陆平川见冉婷薇走到身边,也不说话。只是猛然一抖手,一张黄色符咒凭空出现在他左手中,瞬间无火自燃。
右手抓过一个敞口酒杯,陆平川直接把着火的符咒丢进去。符咒的火焰引燃了杯中的威士忌,蓝色的火焰冒出杯口一掌多高。
嚯嚯看到这终于出声了,“别的不说。就说这热闹劲和卖相,就比那个山背强了不少。”
嚯嚯身边有一个声音应和道,“没错。只要陆桑能活过这一次,他就绝对会超越山背君。”
嚯嚯楞了,慢慢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还在狼窝里,刚刚旁边搭话的居然是鬼子!
他现在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好像在做梦。自己居然和鬼子聊起天来了。
火焰被熄灭。陆平川拿着酒杯递给刘广仁,“喝光它。一日内,你百毒不侵。”
刘广仁木讷地接过杯子,看看周围的人,都盯着自己呢。哎,逼上梁山啊!
他心一横,想着三姨太和儿子刘承祖,一口闷了一杯酒。炽热的烈酒激得他连连咳嗽。
陆平川笑了。他再次拿起那个纸包,对着大家说,“老少爷们,今天就看看我学艺咋样。要是死了,只能说我学艺不精。要是没死,咱们以后就多亲多近啊!”
在叫好声中,陆平川直接伸手,捏着刘广仁的腮帮子,把小半包药倒进他嘴里,然后随手一丢,把刘广仁摔倒在地上。
陆平川看都没再看刘广仁。他笑着看着冉婷薇,继而转向金鹏和嚯嚯,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他张大嘴,又往自己嘴里倒进去多半包断肠散。
冉婷薇傻了。她完全没有意识到手中的托盘倾斜下来,上面的酒杯都摔在地上。
从他的眼中,冉婷薇似乎看到了决绝。难道他知道自己根本活不下来?他只是拉着刘广仁做垫背的?
看着面色慢慢变得狰狞的陆平川,再看着已经疼得满地打滚的刘广仁,冉婷薇觉得陆平川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嚯嚯也感觉不好。他想直接冲过去,却被金鹏抱住,“别动,别让他白受罪。”
嚯嚯呆呆地看着金鹏,“你知道他会这样?他会不会死?”
金鹏说,“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挺过去。不过这个事就像走钢丝,不是每次都能成功的。”
嚯嚯转过头去,看着五官狰狞,却硬挺着不肯倒下的陆平川,“那为啥还要吃啊!”
金鹏说,“为了你们。也为了他自己。这一场从他答应你那刻起就已经注定了。别说话了,别让他白受罪。”
所有人都从一开始的兴奋,变成惊讶、惊恐,现在慢慢地安静下来。
此时的花园中已经没有了众人的声音,但却不安静。
下午的阳光依旧明媚,微风吹拂着花园里的园艺,让倒影也随风舞动。
可此时这些畸形的魍魉,在一个声嘶力竭的苍凉嘶吼中,变得如同厉鬼在随声起舞,放荡形骸。仿佛这里已不再是钟家花园,而是恶鬼的天堂。
那嘶吼的,是奉天大鼓的一段。
“崔莺莺在花园斜身站稳,不知道什么声音送到耳旁。莫不是离群的孤雁空中哏喽喽地叫,莫不是风吹铁马它是响叮当……这个也不是来那个也不是,在花园活活闷坏呀,十七大八十八大九,两个大姑娘……”
这唱声早已没有了曲调,没有了板眼。可没人会笑话他。
冉婷薇慢慢地走过去,温柔地说,“别唱了,疼就叫出来吧。”
可陆平川并没有停。他还是一边唱着,一边笑着。只是这笑让他的脸更加狰狞。
整整熬了一刻钟,陆平川终于挺过来了。可他也累得几近虚脱,摇摇晃晃地瘫软下去。
冉婷薇上前,一把抱住他。
朦胧中,陆平川仿佛看到了逝去的亲人,“娘,我好想你。”
金鹏见陆平川倒在冉婷薇怀里,连忙跑过去,半道上还抄起两杯水,一杯水直接泼在陆平川脸上,另一杯水捏着他鼻子给灌到嘴里。
陆平川慢慢缓过来了。他定了定神,转头看向刘广仁,“没死吧?”
刘广仁没力气说话,只是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直到此时,围观的众人才又热闹起来。
“没死,这小子挺过来了。”
“这小子命真硬,半截时我还以为完了呢。”
陆平川吃力地站起来,“山背殿下,该你了。你敢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