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第二课课长矶村武亮。”北野菊次郎小声向陆平川介绍道。
陆平川点点头。他和矶村可以说是神交已久，只是他俩互相都认识，却要装作互不相识。
“这可是关东军最大的特务头子。像什么警察系统的保安局、特高课，还有专管苏联事务的白俄谋略部队，满铁的调查科，都归关东军第二课管。那可是仅次于关东军司令官的二号实权人物，比那些野战部队的司令官都强上不少。”
陆平川强记着这些信息。越是只言片语的情报越珍贵。一旦能把它们串起来，那可不比整份的情报差。
这也是上次获得清剿计划情报时总结的经验。而且后来在偶遇顾商羽时小试牛刀，结果收益颇丰。
“那这矶村的实权，和饭村将军的实权比起来咋样？”陆平川好奇地问道。
“没法比。”北野和陆平川走进包厢，就座后接着说道，“饭村将军那是军事实权。可以说，没有梅津司令官，关东军照样可以调兵打仗。可没有了饭村将军，单靠一个梅津美治郎，关东军就得乱。”
北野端起酒杯，和陆平川碰了一下后一饮而尽，“对了，饭村将军的处置结果出来了，你知道吗？”
“就是上次清剿抗联的事吗？”陆平川疑惑地问道，“不是说咱们大胜吗？连逃窜的散兵残匪都清剿一空吗？咋还处置？”
北野笑了，“你小子，别跟我装蒜了。你就是东条系的人，能不知道这里的事？”
陆平川哑然失笑，“你看看你，总拆我台。对了，一会给你吃样好东西。一样保证你在满洲国还没吃过的好东西。”
正说着，几名服务员鱼贯而入，每人都把手中的罩着餐盘盖的餐盘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东西？这么神神秘秘的。”北野笑着打开了一个盖子，然后就被惊呆了。
陆平川笑眯眯地对他说，“还得说你北野有福气。这么多盘子，就这个被你打开了。”
“这是……鲸鱼刺身？”北野惊讶地问道。
“没错。”陆平川得意地说，“这是前天我专门给你定的鲸鱼刺身。据说是马迭尔餐厅的老大亲自用军用飞机从北海道运过来的。时间应该不超过12个小时。”
“陆君，你真是让我太感动了。”北野激动得夹起一块鲸肉，放进嘴里，细细品味，“自从离开家乡，我就没再吃过这么美味的食物了。”
为了拉人脉，陆平川也算是煞费苦心了。他一知道北野是北海道人，就专程跑到马迭尔餐厅，问准备啥食材好。
这是餐厅经理跟他说的，用几种海鲜刺身拱卫一个鲸鱼刺身，这绝对是饕餮盛宴。
果然，效果奇佳。陆平川看着北野陶醉的样子，也是心中一定。此时他心里盘算的，是将来要从他身上挖出多少情报，才能算回本。
等北野吃完半盘子鲸肉，陆平川才问道，“饭村将军咋处置的？”
“饭村将军……”北野特意压低声音说，“饭村将军被东条系给卖了。不过性命没事，就是被调离。下一个接总参谋长位置的人已经定下来了，是木村兵太郎。那可是东条英机的铁杆。”
“饭村将军被出卖了？”陆平川真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你以为陆相这么容易做吗？”北野笑着说，“东条英机的羽翼根本没成。在政坛，他比不过近卫文麿【mǒ】。在军方，他比不过冈村宁次。所以，这次虽然是他占优，可为了换取冈村宁次代表军方的支持，他还是出卖了饭村将军做替罪羊。”
“这样啊。”陆平川很少接触日本本土高层事务，所以一时还难以消化这么珍贵的情报。
“要说你跟东条系混个屁啊，过来跟我们吧。永田铁山大人你知道吗？三羽乌之首啊！当年三羽乌给裕仁皇太子出谋划策时，东条只是个看门放哨的小弟而已。”
陆平川听了，严肃地低头想了许久。
“北野将军，说实话，我很感激你对我的信任。可饭村将军对我有恩，我不能撇下他独自离去。只要饭村将军不死，或者他不舍弃我，我就要一直跟着他。”
听着陆平川坚定的语气，北野居然被他的忠诚所感动，“陆君，你真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满洲国人。真可惜你不是日本人。”
北野举杯敬酒后说道，“永田系永远对你敞开大门。只要你点头，我随时可以保荐你进永田系。如果你愿意，我甚至可以保荐你成为日本公民。”
陆平川听了，眼睛一亮，“那我就先谢谢北野将军了。说别的太老套，我连干三杯敬你。你喝一杯陪我就好了。”
“那怎么行。既然是好兄弟，那就一起干三杯！”北野的豪气被陆平川直接点燃。
中午这顿酒直接把北野撂倒了。陆平川搀扶着他走出餐厅时，发现矶村武亮的包厢早已人去屋空。
也不知道和矶村在一起吃饭的人是谁，值得一个实权派人物如此接待。
陆平川把北野送回他在宪兵司令部的宿舍后并未离开，而是直接去看望了饭村穣。
此时的饭村穣已经无事一身轻，悠闲地在办公室里喝茶，看书。
“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啊。”陆平川感慨地说道。
“是呀。我这一辈子都在打仗、训练。哪有机会像现在这样优哉游哉啊。”饭村穣也感慨地说道。
“我听北野说起您的事了。这太不公平了。”陆平川说话直接了当。
“政治和生意不一样。它有时就是这样，看似你占了上风，可最终还是要妥协。一切都是为了最终的目标。”
一下午时间，他俩聊了许多。饭村穣说，已经有人帮他安排好了，去总力战研究所当所长。总之，就是做研究工作，他很喜欢这份工作。他说他不看好日本的侵华战争，认为这场战争胜利太渺茫了。
他还说他的继任者是木村兵太郎。木村和他是好朋友，他会向木村保举陆平川的。也希望陆平川能尽心帮助木村。
饭村穣还刻意提醒陆平川，说他自己下台了，可秦彦三郎还在位。接下来他一定乘机落井下石，整东条系的人。现在陆平川在外人看来，已经算是东条系的人了，所以他现在还是很危险的。饭村打算让陆平川进保安局，利用自己的江湖人脉组建行动队，从而掌握自己的力量，帮助木村和大日本帝国掌控满洲国的同时，也能有力量自保。
此时的饭村穣，根本不像一个手上沾满鲜血的刽子手。反而像一个就要告老还乡，颐养天年的老人。这一句句嘱托，一件件事情安排，显示了陆平川在他心目中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