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然的话像是一句咒语，循环往复地在顾言耳边回放。
她不可置信地拿着报告单，一遍又一遍地盯着报告单上的姓名，用手指摩挲着那个名字。
“傅梓深…傅梓深……”
她喃喃地念，泪滴砸在报告上，手指搓出纸丸来，可那个名字却还是没有被染掉。
“顾言……”
他在身后唤她。
顾言浑身一僵，思绪在顷刻间重回脑海。
她淡淡地抹去了脸上的泪珠，一步一步地走近傅梓深，把手里残缺的报告抵在他坚硬的胸膛上，瞪着眼睛直视他，一字一顿，冰冷而决绝地道：“傅梓深，我们结束了。”
傅梓深下意识地伸手去握她抵在胸前的手，却手心一空，只触及到一片冰凉的空气。
他低头，看到她泪痕未干的脸颊，泛红的双眼里透露着一股失望决绝的神色，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她这次是真的如他所愿地要走了。
傅梓深抬手，想替她擦拭泪痕，顾言侧头避开，淡漠地从他身畔擦过，报告单落下，她的脚步声从身后远去。
傅梓深扯了扯嘴角，苦涩地笑了。
顾言这一次离开的时候，什么行李都没有拿。
她只是淡漠地走到门口，像是寻常要出去那样，挑了双最喜欢的高跟鞋穿上，然后转身走出家门，甚至还轻轻关上了房门。
苏晓然会怎样，那个孩子会怎样，傅梓深会怎样，傅氏会怎么样……这些问题从那一刻开始都统统与她无关了，她只是那样毫无目的地走着，好像从那一刻开始，她与这个世界彻底失去联系。
不知走了多久，天边响起一阵惊雷，顾言被吓得一跳，才发现下雨了。
她伸出手去，接住掉下来的雨滴，顺着来路看去，看到一片黑色的伞顶。
顾言转过身去，看到南向往浑身湿漉漉地举着伞，一言不发地在她身后跟着。
她身上一点没湿，南向往身上却没有一处是干的。他就这样沉默地跟着她，不知道跟了多久。
顾言干涩的眼睛突然泛起泪水，她伸手抚了抚南向往湿漉漉的脸颊，轻声问：“你那天说的话还算话吗？”
南向往愣了一愣，想起来不久前他问她愿不愿意跟着他一起回去，连忙一阵狂点头，惊喜过望地说道：“算！当然算！”
顾言淡淡地笑了笑，下一秒，眼前一黑，整个人朝后倒去。
南向往吓得丢掉雨伞，稳稳地把人接在怀里。
*
“滚回来。”
傅老爷子气急，电话刚一接通，就没头没尾地冒出这么一句来。
傅梓深倒是不气，对着电话里悠闲地道：“爷爷，我就算是现在回来，也没法把傅庭羽从监狱里捞出来啊。”
傅老爷子震怒，“啪”一声挂了电话。
傅梓深转头迎向刚从外面跑进来的班杰明：“顾言怎么样？”
班杰明冲他露出个宽慰的笑容，说道：“没什么大事，就是受到的刺激有点大，那么爱孩子的一个人，眼睁睁看着一个孩子差点没了，又看到你的绝育手术，当然受不了。”
“我说，老兄，虐妻也不带这么虐的吧……”
傅梓深垂着眼眸不说话，半晌，问道：“她在南向往那里？”
“是，就是南向往打电话让我连夜赶过去的。”
傅梓深了然地点一点头，拿起手机对陆洲道：“准备一份离婚手续。”
班杰明看着他明面上的淡漠，知道他此刻心如滴血，却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默默离开了房间。
顾言的离婚手续很快就被陆洲送过来，纸质和电子版本的各一份，手续齐全。
每一份上，都被她工工整整地签了名字。
傅梓深看着那份协议，沉沉叹了口气，放下笔。
“傅先生？”
陆洲疑惑地看着他，这不正是他期待的东西么？
傅梓深将文件整理好，放进公文包里，叹口气道：“还不是时候。”
爷爷对她的怀疑还没消除，她还没完完全全死心，这份协议还不能签。
“去傅宅。”他沉声吩咐，又突然多加一句，“带上半年来的财务报表。”
看到来人，傅老爷子丝毫不露惊讶，稳如泰山般地坐着：“我知道你会来。”
傅梓深把拿来的文件一一拿出来摆在桌上。
“这是顾言签了字的离婚手续。”
“这是公司这个季度的财务报表。”
“这是我的终身协议。”
傅老爷子凝重的表情在看到第三个物件的时候变了变。
“和顾言离婚，你真的舍得？”
“不舍得。”
傅梓深皱了皱眉头，抬眸看向这个他曾经最敬重的老人家，坦诚地说道：“我知道骗不了爷爷，我对顾言的深情，爷爷您一直看在眼里。从过去到现在，都没有改变过。”
傅老爷子愠怒将起，傅梓深却紧接着说道：“但是经过了这么久我才明白，作为傅氏继承人，我没有资格沉溺在情爱里。”
“爷爷在顾言脑袋里种下炸弹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我傅梓深是生来就适合孤独的人，任何一种偏爱都是连累。”
“所以我认输，在顾言这件事情上，我错了。”
“我没有资格拥有她，所以，我让她对我恨之入骨，主动提出要放弃我。”
“而我——”傅梓深推了推那份终生协议，“我将我的终生签署给傅氏，此生此世，我都是傅氏的直接负责人，傅氏有任何的问题或者风险，都由我来承担。”
一贯精明的老爷子陷入沉默。
“我唯一的愿望，是请您允许我，让叶小艾陪在我身边。她真的很像当年的顾言，这是我唯一的念想了，她不用有身份，傅氏的儿媳妇由您来决定，我只要叶小艾来满足我的需求就好了。”
这话说得工整，天衣无缝，老爷子竟真的微微触动，沉沉地叹了口气。
他一直觉得他的这个孙子堪称完美，唯一的败笔，就是顾言。
现在既然他想通了，把顾言完全割舍下，他作为爷爷，也不能太过。
毕竟逼得急了，傅梓深也不是好惹的货色。
思及此，老爷子朝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小助理立刻捧着一个黑色药盒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