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泽定睛看了一会儿才发现弄出声响的人是喻简,他站在偏僻的角落,半倚在一根柱子上,由于结构和角度问题,不仔细看确实很难发现他。
裴泽视力很好,之所以有些不确定是谁,是因为面前的喻简和他印象中的喻简有些差别。
不是长相上有多大的变化,是气质。
裴泽一直觉得戏外随时都带着浅淡笑意的喻简,像是戴了精巧的面具,眼尾和嘴角的弧度都像是计算好了一样,多一分显得刻意,少一分虚假。
而这样看上去只让人觉得阳光、柔和的人,第一印象让大部分人没法把他和带着点颓废和放纵意味的烟草联系到一起。
但现在裴泽面前的喻简面无表情的站在一片烟雾缭绕中,纤细的双指夹着一根快燃尽的烟。烟雾模糊了他精致姣好的面容,眼里一丝温度也无。
这样喻简显得淡漠又疏离,像是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带着几分对这个世界漠不关心的冷峻和不近人情。
裴泽有一种直觉,现在的喻简,才是真实的喻简。
也让他觉得眼熟,似乎曾经哪里见过。
但裴泽现在没兴趣对喻简有什么深入了解,沉着脸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刚刚说过的话,是否有足够的内容支撑成为他人把柄。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抽了烟的缘故,喻简的嗓音带了点嘶哑,“抱歉,不是有意偷听,你坐到这里的时候我想提醒你,但你没看到。”
喻简停顿片刻,徐徐补充:“不放心可以看我手机,没录音。”
很多人都不敢轻易靠近裴泽,觉得他好看却自带杀伤力,一个眼神都让人有点打哆嗦,只敢远远欣赏。
但喻简却从容迎上裴泽不加掩饰的审视目光,并不受影响。
喻简眯了眯眼,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想,他浅浅吸净最后一口烟,缓缓吐出。
裴泽一贯不喜欢烟味,但不妨碍他一直觉得电影里大部分吸烟的镜头在演员的表演和光影的衬托下拍出来的效果极美。
但现在没有恰到好处的朦胧光影以及精妙的后期调色,环境也就一般,喻简抽烟的画面却也不比任何他看到电影画面质感差。
裴泽想起一位教他表演的老师曾说过,有些人就是为了电影而生的,这样的人带着故事感和独特的镜头感,甚至不需要太多的表演技巧,沉默的站在那里,你就已经入了戏。
喻简大概就是这样的人。
裴泽没有回应喻简的话,归根结底是他自己太粗心,裴泽不觉得自己的话可以作为什么把柄,对翻看喻简的手机也毫无兴趣。他没心情多呆,准备离开。
喻简却迈开长腿,朝裴泽的方向走来,对烟味敏感的裴泽下意识皱眉退后一步。
于是喻简似乎知道了什么,他停在一步之外,低头动作娴熟的把手里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问:“酒精过敏?”
饭桌上,裴泽酒杯里的酒几乎一口没动。
他挑眉,沉默的看着喻简。
转到面前的菜看来也不是意外,裴泽突然好些好奇,不论看似不经意却帮自己把戏点明,还是在剧组恰到好处的帮他圆话,喻简对自己的处处照顾,究竟是出于什么。
他并不觉得喻简是一个愿意毫无理由去乐于助人的人,尤其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喻简。
摁灭烟头后喻简抽出消毒湿巾擦了擦手,抬头看向裴泽时需要微微仰起头,他道:“抱歉,冒昧了,演员做久了,习惯观察身边人,一时改不掉。”
像是也知道得不到裴泽的回复,喻简把用完的湿巾扔进垃圾桶,准备离开。
走了没几步,听见裴泽淡淡的说:“很苦。”
喻简有些诧异的回头,他以为裴泽会生气自己对他的观察和揣测,没想到居然还能得到他的回复。
对于喻简在他面前表现出的种种“古怪”,裴泽不介意在看清喻简的目的之前,先透露点无关信息。
裴泽可以品酒,但不热衷于喝酒,他不喜欢酒的味道,也不喜欢放任自己的神经被酒精麻痹的感觉,他更没什么需要依靠酒精才能去逃避的现实。
裴泽给人又冷又劲的纯欲印象,但喻简发现他并不喜欢烟味,不喜欢酒的理由也竟然是觉得苦。
这个真实原因可不够“成熟”也不够“酷”。
喻简忍不住轻笑一声,整个人徒然有了温度,声音也恢复了以往的温和,话里意思却耐人寻味:“戏开了场,就得完满结束,有人想继续唱,有人想继续听,不是吗?”
裴泽心里轻嗤一声。
这倒是有点儿意思。
唐一鸣每次进喻简房间前,都会觉得有些紧张,即使他已经作为生活助理的身份跟了喻简快两年了。
喻简在家,那自己就不能直接输密码进去。
唐一鸣摁了两声门铃,就不再有动作了,老老实实的站在门口等喻简来开门。
这两天没喻简的戏,但是喻简晚上有个晚会要参加。
他来之前和喻简发信息报备过了,喻简也有回复,说明没有睡着,那就不用把动静弄得太大,喻简自然会听到。
自己说是喻简的生活助理,但其实除了需要交代工作,或者是有些事情不得不询问喻简意见等非常必要的时候,他和喻简日常的交流并不算多。
唐一鸣也做好了随时被炒的准备,据经纪人沈韵沈姐说,在他之前,喻简的助理最长做不过五个月。
至于被炒的理由,沈姐并没有说,只吩咐自己做事机灵一些,别有太多问题,也别太有自己的主见。
唐一鸣是那种本本分分的性格,基本上喻简说什么他都照做,也从来不和经纪人打小报告。虽然一直没出什么大错,但是也算不上多聪明细心,总之作为需要眼观八方的生活助理,他做的并不算出彩。
唐一鸣自己也没想到居然能够在喻简身边呆这么长时间。
在门口等了两三分钟,喻简来开了门。
喻简房子装修色彩的主基调是性冷淡的灰白色,房子昨天才让人打扫完,地面洁白得能反光。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艾草香,估计是喻简在熏艾草条,一丝烟雾飘渺,显得整个房子充斥着一尘不染的高洁,唐一鸣觉得呆久了简直能修仙。
唐一鸣反手带上门,换鞋走了进去,不经意看了一眼二楼。
唐一鸣从来没有去过二楼,喻简非常着重隐私性,他的卧室就在二楼,唐一鸣很自觉的连楼梯都没有踩上去过。平常外出行李什么的一向是喻简自己收拾,唐一鸣从不插手。
房间里开了空调,喻简正坐在沙发上低头看剧本,膝上盖着毛毯,桌上倒好了两杯茶。
唐一鸣向喻简道了谢,在喻简的斜对面坐下,想了想,又往旁边挪了一点位置,把他和喻简之间本就不近的距离拉得更远。
唐一鸣当然没胆量嫌弃喻简,他是怕喻简嫌弃他。
喻简不喜欢和别人有什么肢体接触,也不喜欢别人离他太近,所以唐一鸣会测量好和喻简之间间隔的距离再站到喻简身边,时刻谨记不能太近,免得惹喻简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