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花园看着我的夫人在心无旁骛地摆弄着月季,实在是无聊的紧,但是我又不能随便离开,用我那便宜老爹的原话来说,就是——
“你这个不孝子,怎么回事,还不陪你的新婚妻子,现在在干什么?要么你就去读书,你看看你都落榜多少次了,真是不能和你哥哥比!”
好吧好吧,我不和我哥哥比,我老实地和我妻子在一起好了吧!
我看着我的妻子笑嘻嘻地拿着木勺浇着花,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丝绸绣花长袖,外面还套着一件薄中袖外套,下身是粉红色的长裙,浇花的时候裙子就会随着身体的转动飞舞起来,像是一只粉白粉白的蝴蝶。
看着看着我的思绪就回到几天前的事情上,距离上次见到穿喜服的那个新娘已经过了四天,然而在这几天我不管怎么找,我都没有找到她,她也没有再出现。
我有些失落,要是找到新娘,是不是我就可以找到一些关于我的事情了,现在云里雾里的真是不好受。
趁着现在没什么人打扰自己放空,好好捋捋思路:首先,我是谁?......不记得了。
好吧,其次,我为什么在这里?......忘记了。
我为什么要来这里?是被逼迫的吗?我的同伴也在这里吗?我能相信谁?......都不记得。
......我觉得自己就像是蜘蛛网上在挣扎的小昆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吃得一点不剩......而这束缚我的蛛网在悬崖峭壁上,就算没被吃掉,也会一不留神,死无葬生之地。
抖了抖,又觉得自己是想得太多了,明明现在还是比较安全的,却还在这里不知道矫情些什么。
正思考着呢,嘴边一个什么湿润的东西,吓了我一跳,下意识往后退,抬眼看去,是一颗饱满的荔枝,还有一股新鲜的甜味。
是颗好荔枝。
而将这颗荔枝剥好递过来的就是我的新婚妻子。此时正眨着一双略带水汽的杏眼,翘着红红的小嘴看着我。
似乎因为我的动作有些委屈。
真是折煞我了,我不是你相公啊,别对我这么看啊,老娘要弯了!
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这位小娘子叫——许绒绒,许家大千金。要说许家和季家的渊源,要从一百年前我们上上辈说起,两家关系是非常好的,但是几十年前,从我们爹这辈开始不知道为什么就生疏了,甚至关系变得非常差,但是为什么两家孩子还顺利成亲了呢?甚至我爹还对这绒绒这么恭敬,怪哉。
咳咳,冷静,我笑着回望小妻子:“绒绒啊,我,”话还没说完,就被许绒绒接了话头:“相公,吃。”
我真是求您别说话了,不然我还以为我是断袖呢!
“好的绒绒,”我伸手去拿荔枝,却看见小妻子歪头一笑,却是收回了手。
“你——”我张大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下一秒荔枝就被塞进我的嘴里,许绒绒眼神有些意味不明,纤细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擦过我的嘴唇,让我忍不住颤栗。
颤栗不是别的什么难以说明的缘由,我不是季家二少爷,我是女的,我是不会有什么特殊反应的!只是这许绒绒手也太凉了吧!阴冷阴冷的,好像我就在之前没几天的时候触碰过这样的温度,也同样让我忍不住想逃。
是谁呢?是什么危险人物吗?但是那时候好像在我身边有一个熟人,一直在和我说话,让我稍微不用在意害怕。
但是?记不清了啊。之前的生活就像是断层了一样,前面的记忆就是漆黑一片,怎么想都没有什么能想起来的。
“......相公,相公?”
“嗯?”我吓了一跳,脑子里浑浑噩噩地,被叫相公没反应过来,许绒绒凑近了一点叫我,像是没骨头似的撑在我背上,我感觉到她的身体和我的身体贴的几乎没有什么缝隙。
我眯着眼,有些奇怪啊,要说一个小女孩虽说现在才十五六岁,但是胸也不可能一点都没有吧,我身后的小女孩——
可以说是平的,而且不能再平了。
算了,可能是天生的,后期营养再多也没用。
唉......想骂娘。这都是什么事啊,我现在都开始在意这些了吗?我到底是为什么要经历这种娶老婆的事情啊,我明明是女孩子啊!
把许绒绒轻轻推开,把她扶正了手才松开,讪笑着说:“叫我什么事?”
“没事,就是你一直不理我。”说着又委屈了起来。
看看看看,听听听听,一个人就算长得再好看,再有花容月貌,沉鱼落雁之姿,要是她的声音和男人一样低沉,就算是再动听,撒起娇来也让人无法忍受。
真的是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我有点事,午饭就不在家吃了啊,你在家乖乖的。”我想着现在不遛出家,可能就没什么机会了,我家那老爹好像说要我在家好好读书,考取功名,似乎还为我找了一个先生。我不能蹉跎下去了,我得赶快找到自己的同伴。
话说......我对现在这个身份习惯得也太快了吧,管陌生人叫爹娘,连娘子都叫的那么顺嘴。
“相公,我陪你去吧。”我愣神的瞬间,就被许绒绒紧紧地抱住了胳膊,拽也拽不开那种紧。
“绒绒啊,我现在要去做的事是男人做的事,你一个女孩子就不要去凑热闹了哈,松开。”我温柔地扣小妻子的手好说歹说,但就是没什么效果,没想到小妻子看起来娇小,力气有那么大,简直跟镶嵌在我手上似的。
“绒绒要去,你就带着她去,你又不是去青楼,还带不了自己的妻子了?”身后一道听似温润但是略带不满的声音传来。为什么要这种语气,难道是这许绒绒的爱慕者?
我回头看去,好一个翩翩少年郎,只见一个白衣男子站在石子小路上,旁边一株红花,衬得此人白衣胜雪,面如冠玉,一双剑眉显得人肆意不羁,星眸沉沉地往这边看,眼神缱绻,这看的一个男人都要不好意思了。
男子走到我和绒绒面前,看着我戒备地看着他,摇扇浅笑,缓缓开口:“怎么了,许久未见大哥,生疏了?”
啥?!大哥?没人和我说大哥会回来啊,我一个假冒的,怕是要被认出来了,但是我现在还不能走啊,我啥都不记得了,等会要是找不到同伴可如何是好。
这般思索了一番,我斟酌着说:“大哥,您回来了,小弟没能恭迎,是小弟的错,”触及到季家大少爷似笑非笑的视线,我更加恐慌,索性将注意力都引导新婚妻子,毕竟三人是青梅竹马,“这是绒绒,我们昨晚刚成婚。大哥你还记得吗,以前我们都是一起玩的,你离家时间长,都不知道女大十八变,现在绒绒长的这般好看了。”
“嗯,确是,绒绒长得......真好看。”
大哥!你那奇怪的停顿是什么意思,还加重“真好看”这几个字,怎么回事?你们两人之间的火苗也太明显了吧,不是青梅竹马来的吗?火药味这么明显?
我觉得我应该打圆场,开口调节一下气氛,因为我站在这两人边上也是很怕两人打起来被波及到,笑着说:“哥......绒绒,你们是在当着我的面眉目传情谈情说爱吗?我可还在这呢。绒绒去沏茶啊!”
“你在胡说什么?”大少爷语气又带着些不满,下一秒却又笑得开怀,说道:“就算我要谈情说爱我也是要......”他拉长声音,“......和你。”说着还拿起扇子挑起我的下巴,让我不得不直视他。
我在他的眸子里看到一脸懵逼一脸惊恐的我,我现在没有大叫出来真的是我素养高好吧!还有!边上都是人啊,我说你们这些有钱有权的人家都是从哪找来的仆人啊,听到这种话还能保持镇定?!太有职业精神!啊啊,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为什么没人告诉我,季家两个少爷是这么个关系啊!!!!
尽管周围的家仆没有什么表情,但我还是十分羞耻,手忙脚乱往后退:“大哥你真的好幽默哈哈哈。”傻笑了一下,我看到了绒绒低着头一脸低落。
这个季家少爷真的是有毛病,明明知道我和绒绒的关系,你回来应该也是被老爹叫回来见见自己的弟妹的,现在说这种话不是在找抽?我真是有点心疼这许家小姐,才新婚第二天就被小时候关系好的哥哥这样羞辱。
我赶紧安慰我的小妻子:“绒绒,大哥就是爱开玩笑哈哈哈。”看着绒绒抬起头哭得红红的眼睛和满不相信的眼神,我也哑然。
真的,我说的话我也是一个字也不信。
我转头去看那边的“翩翩少年”,实在是想不到他是这样的人,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我要出趟门,你们随意吧,反正都是自己人。”在这里也只有我是不知道哪里来的。
说完我就脚步匆忙地走出长廊。不知道为什么要回头看那两个人,反正我就是回头了,看见平时笑得温婉的小妻子,现在一双眼黑沉沉地盯着我,一股子陌生的沉寂,让我忍不住加快脚步想要离开。
等走到大门口看着季宅的门匾的时候,我的心情才平静下来,也不知道是这些天发生了太多事导致心绪不宁,还是因为这个宅子阴沉沉的原因。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个季宅有点违和,还有绒绒的娘家,那个空无一人的将军府......看来除了要找到自己的记忆还得查查身边这些奇怪的事儿。
算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还是先好好出去玩一玩吧!这两天真的被他爹困在府里憋死了。
自由的感觉真是好啊!我一出门就看见了好多男人推着堆放好些小吃食小玩意儿的小车,和旁边的女人一边笑着一边讲话,快步从我身边经过。
肯定还有很多我喜欢的小吃!看这个架势,前面应该是个大集市,我赶忙加快脚步跟上他们。果然!在我前方一条繁华的街道上挤满了摆着小摊的小贩和围在小摊边的男男女女们。
天哪!这就是自由的感觉!
要不是我实在太寂寞了,而且寂寞了好几天,我现在也不至于在大街上像是个傻子一样狂笑。
真是好惨一个女......哦不,男孩子。
这种前方一片漆黑的生活到底什么时候结束啊!于是我在这种悲伤的心理活动的陪伴下,我兴冲冲地往前面跑去——
美食我来啦!
半个时辰过后的我,手里拿着赊来的糖葫芦还有油纸包着的烧鸡,坐在边上的马路牙子上正吃得开心,有些激动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的摊子,却在下一秒停住了自己的目光,我不会是太兴奋出现幻觉了吧,面前的人群中居然出现两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穿着熟悉的白色上衣粉色裙子的女子和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子。
我愣住了。手上的糖葫芦都没拿稳,怎么回事啊,这两个人不是我前个时辰才告别过的娘子和大哥吗?之前不是还满满火药味的吗?为什么现在就是一起出来散步了,还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对方?是我眼神有误吗?而且我居然才发觉绒绒比大哥一个高大的男子还要高上几分?!!什么鬼?
来不及想什么,我觉着我不能被他们发现我撞破他们的私情,我赶忙移开视线。
我哔—!!!!!
我天,俩傻子,你们不知道看一下周围的吗?你们身后有一个鬼怪啊!!!!那熟悉到我不能再熟悉的红色喜服,不敢忘记的脸,连表情都好像没变过,这不就是前两天突然出现就立马消失不见的另一个新娘吗?!
我想要冲上去阻止血腥事情发生,但是我才刚站起来,正想往前跑,不知道被什么给绊住脚,下意识地低头去看,再抬眼的时候,前面的人就都不见了,鬼新娘不见了就算了,连带着我的小妻子和大哥都不见了。
不会是出事了吧?!
我来不及去管掉在地上的烧鸡,心里想的都是我的小妻子,我才往前走了几步,就被谁抓住手臂。
有完没完啊!今天是不宜出门吗?怎么老是有人打断我的步伐啊!有病啊!
我不耐烦地侧过脸,看到一只骨节分明,白皙却有些过分瘦弱的大手。手背上突起的青筋看得我都有点心痛,这得活得多惨啊。
就不怪你打断我了吧......个鬼啊!
我转过身看去,拦我的明明就是一个面色红润的青年,身材高大而且比大哥还要高一些,我看不出一丝病态啊!
他的眼神平静甚至是漠然,整个人就是一种没有人气的感觉。
但是奇怪的是我觉得这个人好熟悉,难道是我之前的朋友?
要不试探一下?
......
还是算了吧,这个人好凶啊!我都还没说话,他就像是追债一样地死盯着我。
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还抓着我的手啊,再不开口还以为我是哑巴呢。
所以我开了口:“嘿,兄弟,借个火。”
......
对不起,我真是欠打。但是我不是故意用这种语气说这种话的,主要是我看到边上小摊有人在烧烤,那个香味我都忍不住想上手给自己烤上一串。
“那个,我能走了吗?”
男人摇头:“不能。”要不是他的回答太令我气愤了,我现在能沉浸在他动听的嗓音中不能自拔。
什么人啊!
我甩开他的手往外走去,现在还是绒绒和大哥比较重要。
我没好气地背对着他说:“再见!”你叫我不走我就不走,我又不是傻子!
这一次那个冷漠的男人没有阻止我,只是低声说了句话,我心里急着别的事,没太在意,匆匆往街上跑去。
结果这一个晚上我花了好几个时辰,也没发现什么不过劲的地方,最后只好返回季宅。
大哥应该早就和绒绒回家了吧。
大哥在我面前故意说那些都是为了让我想不到他们是这种关系吧......
绒绒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和我成亲呢?
唉!不懂啊!
我一脸生无可恋地回到了季宅,果然在大厅看见了大哥,但是没见到绒绒,我有些担心地坐到椅子上,偷偷打量了一下——没有受伤,脸色无异,只是板着脸有点怵人。
“绒绒在房里,已经睡了?”我小心翼翼地开口,害怕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万一大哥知道我发现他和绒绒的事,把我搞死了,我可得不偿失。
“绒绒睡了,”大哥又问,“你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哈?因为我晚归这么生气?可是我是去找你们呀!唉,真正的原因还不能明说。
“我去街上随意逛了逛。”我找了个借口。
结果我话刚说完,对面坐着的男人一脸怒气快步走到我面前,把手撑在我两旁的把手上,低头看我,十分有压迫感。
“你知道外面有多危险吗?你知道你新婚这件事是什么情况吗?还有一个新娘子你不知道吗?没轻重吗?”
连着四个问题,搞得我莫名其妙,下意识就点点头,道:“我下次不会了,大哥,我先去休息了,你也早点睡。”
推开大哥,落荒而逃。
一出大厅就看见之前表情冷冷的大丫鬟站在门口,像是在等我。
果然我还没说话她就迎了上来:“少爷,我带你去房间。”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大哥和我的对话,下意识希望她不知道。咳了两声,开口和她说话。
“你晚上都不休息的吗?你刚刚是带少夫人去房间了吧?”
“......”
好吧,不回我也是意料之内。
走到房间门前,大丫鬟替我打开门,语调毫无起伏地说:“少爷,我去给你准备洗澡水,你先休息一会。”
不等我回答,就转身最进黑暗。
我看着丫鬟离开的方向,突然觉得,白天很正常的回廊,小草丛,月季花,到了晚上再去看,就像是它们活过来一般,之前藏起来的眼睛,现在正注视着我。
我咚地一声关了房门。吓死了,最近都喜欢自己吓自己。
“哈哈,真是好笑。”
我坐到凳子上,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冷静下来。
愣神的瞬间,我突然想起了晚上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临走前对我说的话,他说——
“晚上一回房间就锁好门。”
我猛地站起来锁好门,不知道为什么,身体下意识就听了话。
靠着门正松了口气,却听见窗户外面传来敲击声,然后一道陌生的女声响起。
“......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