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永晔早在这名女子现身之时就脸色一变,紧紧捏着手中的折扇。
“大人,此女子姓李,名叫李娘。曾为茶楼唱女,受贺郡王花言巧语蒙骗,一度春风后珠胎暗结,诞下一名婴孩。而这种种事情皆发生在我与贺郡王大婚之前。”
张知府显然没料到事情会是如此走向,先是看了一个贺郡王,然后审问道:“堂下那女子,此话属实?”
李娘小心地又是一拜,低声道:“回大人,均为实言,并无欺瞒。当年…郡王担心民女会坏了他的婚事,命民女打胎。只是民女…实在不忍心失去孩子,便偷偷将孩子生了下来。”
“后来…民女没法过活,只能找上贺府,幸得夫人包容,这才得以活命。”
贺永晔上前一步打断了李娘的话,道:“大人,此女子既为茶楼小唱,身份不堪,说的话又能取信几分?就算本王的夫人一时心软曾接济过她,也未必就能说明本王曾与她发生过什么…”
“王爷这是不认?”谢宿一歪头好整以暇道:“知道她为什么不去找王爷吗?当日王爷既能狠心杀子,她自然怕王爷狠心了断这段露水情缘,所以才求到我这里来。”
“若不是她拿得出证据证明自己的身份,我又怎么会接济她?”
在谢宿的记忆中,大约是原身与贺永晔婚后一年,这女子抱着孩子登门求见。原身这才知晓…渣男对他并非一心一意。
只是婚嫁既许,又闹出了那么多的是非,就连谢府一门都成了京城里的笑话…他又如何能回头?更何况,原身对贺永晔仍然心存爱意。
哪怕这么活生生的一个证据摆在了面前,他也忍了。
原身自己无法为贺永晔生育子嗣,也不忍心看着贺永晔的孩子活得凄惨,只能每月拨一些银两暗中接济,只当自己并不知道这回事。
李娘也是聪明,她自知以自己的身份不足以匹配当朝郡王,而贺郡王宠妻的传言又满京城都是…她只怕自己一露面,就会被郡王暗中处置,因而两年来一直安分守己。
在她看来,只需要熬到儿子长大,就算郡王也不愿,也得为孩子考虑。两个男人不可能有后代,到时候她的孩子还不是郡王府唯一的指望?
而且有谢家少爷占着贺府主母的位置,旁人就是想勾搭郡王也不可能。
只是李娘没想到谢家少爷突然要和离,还闹上了公堂!
但这对她而言未必不是个机会。
郡王爷能掩人耳目暗中处置了她,可是若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后,她反而没有危险。
京城中的流言且先不提,若她死于郡王之手,那她的儿子长大后面对这般事实,又该如何作想?
她的孩子现在已满三岁,她也苦苦熬了三年。若是错过这次的机会,怕是只有十五年后,她的儿子长大成人,她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想到这里,李娘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道:“此物是王爷不慎遗失在塌侧的贴身之物,还请大人明鉴。”
那是一只玉佩。
虽然权贵人家玉饰繁多,但这只玉佩的意义并不一样。
这是贺永晔当年在一次殿前武选中赢得前三名后,皇帝的赏赐之物。
这种御赐的东西并不会轻易予人,说是遗落也属常理。
“我记得遗失御赐之物,是什么罪名来着?”谢宿在旁侧凉凉地落井下石,又补充道:“王爷可不要说是我拿给她的,我记得王爷随身的饰物中,还有一只一模一样的玉佩。”
谢宿猜也猜得到这是怎么回事。
贺永晔丢了御赐之物怕被人寻到错处,便偷偷仿制了一枚差不多的,想要瞒过去。
那枚仿制品必然还在贺府之中,因而这事就称不上是谢宿有意陷害,毕竟贺永晔丢失这枚玉佩的时候,原身可还没嫁入贺府呢。
贺永晔咬牙,脚下一转逼近谢宿,道:“这遗失御赐之物的罪名,本王可担不起,如今不是寻到了吗?”
“就算本王与人有过露水情缘,但都是婚前…我朝律例并未有此规定。更何况婚后若妻无所出,丈夫也可以纳妾!”
“王爷所言有理。”张知府捋捋自己唇边的八字胡,点头道:“按七出之条,妻无所出,夫当纳妾。若妻不允,则同犯无所出与善妒两者…”
谢宿可算是知道一个为人妻的身份对他的限制有多大。
眼瞧着贺永晔抛开深情的人设不要,也不肯和离,谢宿一挑眉头,道:“知府大人,我与贺府这桩婚事情况特殊…乃是先太后特旨恩赐。我即为男子,那么本朝法度是否适用?我是否也可以纳妾?”
贺家的香火就是香火,谢家的香火就不是了吗?
而且当年太后赐婚也仅仅言明“结两姓之好”,并没有什么贺永晔为夫谢宿为妻的定论,只不过是原身自己甘愿嫁入贺府罢了。
“这…”张知府一时词穷。
当年的事情,太后也只是一份懿旨准允恩典罢了,哪里料得到后面这一堆官司?
如今就算想问问太后的意见也没法子…太后已然仙逝,这一堆烂摊子还得张知府来头疼。
“当年先太后是在看贺郡王情深,而我又一意孤行,是以降下旨意,特旨开恩允我所求。”谢宿站在堂上,有理有据地辩驳道:“如今郡王看来不似那般情深,而我又不再执意此事,这场婚事,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贺永晔突然灵光一闪,当堂便道:“先太后金口玉言,既然降旨又怎么有回收的道理?谢宿你不要藐视皇威!”
一顶大帽子兜头扣来,谢宿可不会接受贺永晔的污蔑。
“到底是谁在藐视皇威?郡王婚前怎么不与太后说说自己的露水情缘?”
贺永晔被怼的哑口无言,只能拱手对知府大人道:“还请大人判决!”
谢宿亦是说道:“此案既然说到这里,只怕知府大人轻判不得!这场婚事先前既是先太后懿旨,如今也该由皇上做主!”
谢宿开口就把案子往上头引,张知府顿时一脑门汗。
这事他确实判不了…想到这里,张知府惊堂木一拍,道:“此案将转呈御前,待皇上圣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