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遇袭过后,楼玉倾留在客栈,已有五日。
她一直在房中等待,等着温明庭有朝一日会现身。
然而时间拖得越久,楼玉倾就越慌。
很怕温明庭就此再也不会出现了,更怕,他没逃过此劫,已经……
楼玉倾摇摇头,不敢再往下想。
咕咕咕——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鸽子的叫声,楼玉倾一抬头,就看到一只鸽子飞了过来,停在窗户上。
机灵的眼睛四处转来转去,它还踱步走来走去,似乎在向楼玉倾示意着什么。
楼玉倾当然认得出来,这是自家的信鸽。
之前为了防止有突发情况发生,楼玉倾叮嘱过兰香,如有急事,给她飞鸽传书。
因此,一看到信鸽,楼玉倾立即走过去取下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字:周家小姐辰时来访,速回!
“糟了!”
周雨蝶往日也来过楼府拜访她,但都会提前几日通知,像今日这般“突袭”还是第一次!
楼玉倾不敢耽误,急匆匆出门!
结果动静太大,将住在另外两间房里的司徒剑铭跟梁子封都给惊动了!
两人同时“砰”的一声夺门而出,异口同声——
“是不是温明庭来了?”
“恩公来了吗!”
两人都以为是温明庭来了,二话不说就冲出来,结果见楼玉倾摇头,两人都垂头丧气。
梁子封越想越气,一掌重重拍在门上,愤然道:“该死的杀人犯!竟敢趁我们不在,伺机对你们下手,温明庭要是有什么闪失,我非灭他们满门不可!”
司徒剑铭抿着唇,一声不吭。
但从他握紧的拳头中,不难看出,他此刻也是既自责又气愤的。
“温兄一定会没事的。”
明明自己也是惶惶不安,但楼玉倾还得笑着反过来安慰他们,要知道,她是玉楼客栈的大当家,温明庭不在,她就是“一家之主”。
“温兄曾与我说过,他家乡有一名神医,各种疑难杂症都能治好,更别说温兄的外伤了。”
这番话还是有效果的,司徒剑铭跟梁子封都冷静下来了。
但梁子封仍有疑虑,问楼玉倾:“那温明庭究竟何时能再过来?就算来不了,也可传封信报平安,总不该是了无音讯。”
“或许,该来了吧……”
楼玉倾这话,不知指得是报平安的书信,还是指——人。
总之,楼玉倾没再耽误时间,匆匆离开了。
梁子封追问了句:“你去哪?”
“回府!”
楼玉倾回到楼府时,还未过辰时。
熟门熟路的翻墙进后院,楼玉倾一路躲着下人,推开了后窗,准备爬窗而入。
谁料一条腿刚迈进去,楼玉倾不经意抬头,便对上坐在房中,一脸瞠目结舌的周雨蝶。
楼玉倾爬窗的动作一僵。
眼看周雨蝶倒抽了一口气,颇有种气吞山河即将往外迸发的迹象,楼玉倾连忙跑过去将她的嘴给死死捂住!
“别喊!”
“是我,楼玉倾!”
方才刹那间,周雨蝶将自己安葬于何地的后事都想好了,听到劫持她的“采花贼”报上自己的大名时,周雨蝶还是很不争气的留下了泪水。
被吓的!
楼玉倾也没想到,周雨蝶会这么早在她的房间里,而兰香也不知去哪了。
但要说最没想到的还是周雨蝶。
光天化日之下,一男子竟爬窗潜入女子闺房,她胆子都要吓破了!
“你爹娘逼你成亲?”
楼玉倾刚坐下,水都没顾得上喝,听到周雨蝶一番倾诉,瞬间就变了脸色。
周雨蝶眼眶通红,明显昨晚哭了一夜,她委屈道:“爹爹为我定了一门亲事,择一良辰吉时,便将我嫁出。”
楼玉倾皱眉。
周雨蝶已经十七,年龄绝不算小了,大多数女子,及笄之年便被婚配,周雨蝶爹娘因为宠她才将她多留了两年。
在大璟,女子到年龄嫁不出去不仅会被嘲笑、看不起,更有注重门楣的家族会将女子送去做姑子。
周雨蝶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明显不想嫁人,楼玉倾心下叹口气,轻声问:“那你是怎么想的?”
闻言,周雨蝶的眼神黯淡了下来,犹豫了许久,咬了咬唇,才开口道:“我不想成为第二个我娘。”
楼玉倾愣住。
“玉倾姐姐,以前你就常说,女子不该只是为了相夫教子而存在,女子也可以读书写字,也可以考取功名,为国捐躯,男子能做之事,女子也能做到,过去我只觉得,你这些话离经叛道,如今婚配落我头上,我才想起,你当初说的那些话,多令人振聋发聩。”
“我不想像我娘那样,这辈子守着宅院过一生,我也不想过一眼便能望到底的日子,更别说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男子,那太可怕了。”
周雨蝶一想到今后的人生,便觉得窒息,像是坠落无尽深渊,终日不见天日。
最后,兴许会郁郁而终。
楼玉倾极为错愕,她没想到,自己过去那些脱口而出的话,会潜移默化,在周雨蝶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
曾经,楼玉倾是有想过改变周雨蝶的,但如她所说,她觉得离经叛道,楼玉倾便只得放弃。
谁料临婚配之日,她会幡然醒悟……
楼玉倾沉默许久,才好似下定决心,问周雨蝶:“你要跟着我吗?”
“跟着你?”周雨蝶呆呆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楼玉倾点头,“嗯,你回去与你爹娘说一声,成亲一事你不反对,但前提是,他们必须给你两个月的自由。”
“为何?”周雨蝶不明白这其中的用意。
楼玉倾的嘴角弯起一抹弧度,自信且从容,“因为那两个月,将是你唯一改变自己一生的机会。”
“若你错过了,那你,便只能认命嫁人了。”
周雨蝶还是有些不明白,但并不妨碍,因为她信任楼玉倾,便会按照楼玉倾说的做。
她拍胸脯保证道:“玉倾姐姐,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失望!”
“要记住,你不是为了任何人,你是为了你自己。”楼玉倾温柔拭去她眼角的泪。
周雨蝶感动的泪眼婆娑,内心也更加坚定了。
之后没多久,兰香端着茶点过来了。
发现楼玉倾已经跟周雨蝶见上面,兰香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再找借口隐瞒了。
周雨蝶听了楼玉倾一番话之后,斗志激昂,茶也顾不得喝了,风风火火的就要打道回府。
送走了周雨蝶,楼玉倾立刻开始为后面的安排做起了打算。
兰香则是悄悄提醒道:“小姐,夫人她要见你。”
“我娘她,早知道我在做什么了,是吗?”楼玉倾其实早有所料了,如果没有她娘在背后替她掩护,她是无法隐瞒到至今的。
而兰香的点头,也证实了楼玉倾的猜测。
楼玉倾没有耽误,梳洗一番,换回女儿身,便去佛堂了。
罗锦瑶是潜心礼佛之人,平日都在佛堂抄经,楼玉倾进来后,就站在一旁,等着她将经书抄完。
佛堂里坐着一位僧人,一边诵经,一边敲着木鱼,佛香庄严神圣,香炉云雾缭绕,慢慢的,楼玉倾的心也静了下来。
“娘记得,你曾到南阳寺礼佛时,有位高僧赠予你一对红绳,如今,你可已找到,那位命中人?”
罗锦瑶抄完经书,开口便是问了这么一句。
楼玉倾的目光落在手腕的红绳上,回想起同样戴着红绳的温明庭,眸底划过一抹暖色,“嗯,女儿已经找到了。”
“何时带来,给娘瞧瞧?”罗锦瑶凝视她的目光温柔而慈爱。
楼玉倾迟疑了片刻,才说道:“娘,若女儿说,他非我朝中人,那当如何?”
闻言,罗锦瑶握着毛笔的手微微一滞。
将毛笔放下,罗锦瑶起身走到她面前,轻言细语,缓缓道:“你若要随他而去,娘不会阻止你,若你不愿,解了这条红绳便是,你要留在娘身边一辈子,娘都护着你。”
楼玉倾微愣,而后弯起嘴角,笑盈盈道:“嗯,女儿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