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菱在议事殿并未找到人,便急匆匆往弟子房赶去,这一次总算看到了人,并且,很多,霁月宫的所有弟子都没有去练功,而是留在弟子房里,一个个垂头丧气的。
梁菱闯进去时,所有人微微惊讶,冉思轩立即起身,大步流星走向梁菱,大手搭上她的肩,作势要将她推出去。
瞧着他满眼急色,梁菱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必定是出事了,这般死气沉沉的霁月宫,在梁菱的记忆中,从未有过。
她错开冉思轩的大手,忙问:“冉师兄,怎么了?”
冉思轩的手僵在了半空,脸庞上划过一抹哀愁,痛心疾首地摇着头:“你怎么回来了?你快走,永远别回来了。”
几个年纪较小的弟子眨巴着挂满泪痕的大眼睛,紧抿唇瓣,担忧又害怕地看着梁菱。
梁菱的目光在他们的脸上停顿了一下,紧接着看向欲言又止的简忻,心知简忻最是心直口快,她问:“简忻,出什么事了?”
果然,本就忍不住要说点什么的简忻,在梁菱开口问他时,总算憋不住,立即站起身,左右手揪在一起,吞吞吐吐地说:“师父和师娘,还有几位长老,被囚禁在岚涪屿。”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梁菱轻拧眉头:“少主呢?小奕呢?”
提起君漫卿,简忻就忍不住唉声叹气:“少主……在奢意居,小奕,好像去了悦仙居。”
简忻想了想,赶忙补充道:“师姐,霁月宫正处于风口浪尖,岚涪屿扬言,若想师父师娘和几位长老平安回来,少主必须在短时间内将你和大师兄抓回去,仙门百家附议岚涪屿的做法,你和大师兄现在是众矢之的,你还是快点走吧!”
闻声,梁菱怔愣了几瞬。
目光落在师兄弟们脸上,只见他们都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却谁人都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梁菱只觉得鼻尖酸了酸,眸子里氤氲出一抹雾气,努力眨了几次眼,才好不容易咽下去。
她不由得道:“这件事,因我而起,是我将霁月宫推向风口浪尖的,大师兄也是为了护我,才会沦落至此,是我对不起大家。”
一名师弟抹了把眼泪,吸了吸鼻子,带着丝丝哭腔道:“师姐,我们都信你,你在穹莱霁月宫生活了三年,外面的人不了解你,但我们知道你是什么样子的,大师兄更不用说,他是人间正义,即使总冷着脸教训我们,但他是好人,他不可能是妖物!”
这话越说越坚定,却让梁菱难过得不行。
何德何能,能遇见这么一群像亲人一样的同门。
刚上穹莱时,在座的许多弟子曾跟着君漫卿,猎奇般地欺负过她,那时候她虽不敢有怨言,但是心里却时时刻刻记恨着他们,若那时她未自废邪术,指不定会对他们做出什么不可弥补的错事。
想到这,梁菱觉得自己根本不是人!脏!从内心到皮肉,哪里都脏,她配得到他们的信任和保护吗?根本不配。
梁菱微微仰头,将泪水全数倒回去,然后道:“我去一趟悦仙居,岚涪屿要的是我,师父师娘和几位长老,我会将他们救回来的。”
说罢,她徒步往悦仙居走去。
冉思轩正要追,简忻赶忙拉住他:“冉师兄,我看还是快些告诉少主师姐回来了,万一师姐糊涂,孤身去岚涪屿陈表其罪,就糟糕了。”
冉思轩不禁想到这两日来,君漫卿那颓废不堪,醉生梦死,无力地摇了摇头,但也快步往奢意居去。
悦仙居——
梁菱在去到门口时,见悦仙居的大门敞开着,周围十分安静,陈设与曾经一模一样,日光晃动,照在悦仙居的莲池上,这般景象,竟让她有种宁望烯还在的错觉。
大师兄,你究竟去了哪里……
梁菱强压下涌上心头的不适,快步进了悦仙居,她将卧房偏屋找了遍,并未看到云奕,又快步去了藏书阁,终于在一排排的书架中看到了那抹白衣身影。
云奕正弯着腰去取低架上的本子,纤瘦的腰肢尽显柔弱,许是忙活了挺久,他捏起袖管轻轻擦拭了一下额角,紧接着便又继续整理本子。
他的脸色很平静,瞧不出喜怒哀乐,若非紧抿的唇瓣出卖了他,梁菱只怕要以为他其实并没有因为最近的事情伤心难过担忧。
白衣少年,曾经动不动就红了眼眶的小子,真到了危急关头,他比谁都冷静,而正是这份故作坚强,让梁菱心疼到无法呼吸。
站在藏书阁外许久,梁菱张了张口,轻声喊他:“小奕……”
云奕修长白嫩的手指颤抖了一下,手中本子掉落在地,心头瞬间五味杂陈,他机械地抬起眼,在瞧清站在门口的人时,眸子忽然睁大,紧接着眼尾渐渐红了。
见他愣着不动,梁菱又喊了他一声:“小奕……”
云奕总算回了神,似是确信了站在门口的人真的是朝思夜想的梁菱,他急忙拔腿奔了过去,一把将梁菱抱在怀里,柔弱的身躯力道却不小。
他很怕,这些天,天知道他有多怕,他每日浑浑噩噩的,他难过到哭不出声。
“师姐……师姐,我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云奕吞咽了几次唾沫,却没能压下眼眸里氤氲的水雾,在梁菱快要喘不过气时,他才松开了她。
眼眶微红,显然是要哭出来。
他犹豫着,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将她推开。
“师姐,你……不该在这个时候回来……”
梁菱抬了抬手,想要抓住他的手,他却着急要让她走,急忙将手抽离,心意已决地看着她:“你走吧,走了就再也别回来。”
“我不走!不想走,也不能走!我走了霁月宫怎么办?”
梁菱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是她始料未及的事情,没想到回到穹莱霁月宫,所有人为了让她活下去,都在赶她走,就连从来离不开她的云奕,也狠下心赶她走。
云奕紧抿着唇瓣,语气前所未有的强硬:“岚涪屿不会放过你!天下人要霁月宫给一个交代!师姐,你不要再任性了!你走啊!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