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奕只是将卷轴取出来,却并没有摊开,反倒是推到矮桌的一个角,然后摊开纸张,细白的手指握住笔杆,蘸了墨汁,在雪白的纸张上,极快地画了一个简单的人体图状。
梁菱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云奕道:“大师兄,虽无法拔出七星钉,但是我想到一个法子可以抑制七星钉进入心脏,不过极其难以做到,即便做到了,彦少宫主会百般煎熬,苦不堪言,搞不好会全身瘫痪,甚至是……死……”
梁菱猛然睁了睁眼:“这么危险!这风险太大了………”
云奕轻点了点头,眉头皱得可以夹死几只苍蝇。
这风险确实太大了。
宁望烯搭在矮桌上的手指有些泛白,他沉默了许久,才道:“无路可走,便只能走极端之径。”
极度深寒域一事,兽噩山一事,那人已经按捺不住,即便他不动手,那人也会想尽法子光明正大地除了彦锦邑。
既然如此,倒不如做些什么,八年了,他忍了八年,每日都偷偷留意着彦锦邑的情况,每日提心吊胆,是时候反击了。
云奕深深地看了宁望烯一眼,握着笔杆的力道重了重,像是下了决心,立马道:“这里……这个穴位……还有这个……一共十八个穴位……”
梁菱虽不懂医术,但看云奕的额角上已经因为紧张而渗出了一层薄汗,想必这些个穴位都不简单。
宁望烯的眉心忽然皱起,手掌攥成拳头,嘴唇几乎快要抿成一条线:“小奕,这十八个穴位……”
每一个打下去,若打的不是很准,或是没有极好地控制力度,必定出大事。
云奕咽了口唾沫,深吸一口气。
这是他长这么大,学医多年以来,在医术上,最紧张的一次!比在蓝莲城时开膛破肚还要紧张!
思忖许久,他从随身携带的布袋里取出一排银针,才说:“必须用银针打入这十八个穴位,半点不可偏移,力度必须控制得极佳,稍有不慎,彦少宫主……就挽救不了了。”
宁望烯沉声:“不论如何,最坏的结果都是死,倒不如放手一搏。”
梁菱已经紧张到不知该说什么,沉默了老半天,着急道:“可是……兽噩山擒怪数目最多的两个门派,进入邬峻峰决斗时,双方只可各派三人进去,我们派出的三人中,得有一人负责对付彦少宫主,在决斗过程中,将十八枚银针打入对应的穴位。”
顿了顿,梁菱急忙看向宁望烯:“大师兄,恐怕……只有你可以做到……若是其他人,我怕……我怕彦少宫主……”
宁望烯轻瞌上眸子,再次睁开时,眸底深处划过一抹阴郁:“炼焰蜀最难对付的三人便是彦朝遥,彦锦邑和七长老辛灸煜。”
宁望烯顿了声,似是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半晌,才调整好情绪,紧接着说:“辛灸煜,闭关了两年,这些时日要出关了,他肯定会参与。”
云奕道:“早就听闻炼焰蜀掌门和掌门夫人身死,元气大伤的炼焰蜀却仍旧屹立仙门第二不倒,多半原因在这位七长老辛灸煜身上,可我只知他很厉害,却不知他厉害在何处。”
宁望烯接过话:“炼焰蜀最厉害的功法,便是阴阳散魂指、流遂步和七步扼命杀。”
梁菱诧异:“彦少宫主这般厉害,可他似乎只会阴阳散魂指。”
宁望烯点了点头:“他确实只会阴阳散魂指。因为,父亲阿娘还未来得及传授他其他两门功法,他们便已经离开了人世。”
说到这,宁望烯的眼睫下晕开一抹痛意。
沉默片刻,又道:“彦朝遥学了阴阳散魂指和流遂步,而辛灸煜,三门功法融会贯通,运用自如,并且修为不在夜葑长老之下,即便是荼蓉活着的时候,也未必能够击败他。炼焰蜀,并没有看似那般简单。”
“阴阳散魂指,流遂步,七步扼命杀,融会贯通,便是极其恐怖的功法了,在辛灸煜手下,一般修士只怕出手的余地都没有,能顶过三招的,必定是绝世高手。”云奕赞叹道。
难怪炼焰蜀这么厉害。
原来还有一个辛灸煜!
再加上闭关了两年,这次出关,只怕是……
梁菱忽然叹了口气,支着下颌道:“这么说……仙门之首,没指望了,而且,进入邬峻峰,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谁要是对上辛灸煜,岂不是必死无疑!”
宁望烯眸光深了深:“所以,锦邑只能交给其他人,我的对手,是辛灸煜。”
梁菱震惊地看向他,身子僵住。
她知道做人不能太自私,彦锦邑体内被打入七星钉是为了保护宁望烯,宁望烯如今不管做什么,都抵不过彦锦邑为他做的。
可是,若要宁望烯豁出性命,她不允许。
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不行,大师兄,你不能迎战辛灸煜,我害怕。”
宁望烯淡然地说:“我若不去,去的人或许就是夜葑长老,师父,漫卿,或者你,或是其他长老,我非去不可,辛灸煜的对手,只能是我。”
梁菱知道劝不了他。
便只能从其他地方入手,她赶忙道:“你去对付辛灸煜,那彦少宫主呢?他体内的七星钉怎么办?”
宁望烯静静地看着梁菱。
梁菱瞬间一震,当下便道:“我不行,我做不了这件事。”
她不敢也不能!
彦锦邑的命,她不能乱来!
宁望烯却轻握住她的手:“你可以,锦邑不会伤你,如今你的修为也不在他之下,你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将十八枚银针打入他的体内,这几日,小奕会好好给你讲明白,你只需记清穴位便可。”
他将最重要的人的性命交在最爱的人的手里。
梁菱立即站起身,甩开他的手,眉头皱得死紧:“我不行!”
他越是信任她,她便越是不敢拿彦锦邑的身体试手,梁菱吸了吸鼻子,大步冲出了悦仙居,逃也似的离开了他们二人的视线。
云奕焦急地道:“大师兄……”
宁望烯握了握他的肩:“别担心,她会想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