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蓉震怒，四十九位长老和十二护法瞬间拔出仙剑或神兵指向穹莱霁月宫众人，她怒不可遏地喝道：“当真放肆！善恶果是天地间评判一个人是正是邪最为公正的法宝！众目睽睽之下，善恶果变黑，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荼廷大挥衣袖，道：“庐阳苏家，邪术，好！好一个女娃儿！老夫最后问你一次，你可认罪！”
梁菱痛苦地躺在地上，看了眼始终等待她否认的君漫卿，又看了眼目光复杂的彦锦邑，最后看向穹莱霁月宫毫不犹豫选择信任她，不畏生死挺身而出欲要护她的众人，梁菱张了张口，想要否认。
但仅仅只是想了想，心脏便疼得仿佛要碎裂，她狠狠瞪大眼，痛苦到无法容忍，咬紧牙关，却迟迟不认罪，也不否认！
她在和善恶果作斗争！
可下场便是，心绞致死！
承认了，所有人都会对她失望，他们如此信任她，她却脏进了骨子里，可不承认，等待她的，便只有死路一条，横竖都是死，她不愿承认，即便是死，她也不想让他们失望。
善恶果已经黑不见底，甚至有了碎裂的趋势，这得有多恶，才能让善恶果承受不住！事实摆在眼前，众人心里已是了然。
可看到褫灵台上，十七岁大的女娃儿，始终倔强地不愿承认，所有人都知她不承认的后果是什么，竟是没法在这时候，谩骂她，羞辱她。
静默，四下安静得只剩下梁菱忽强忽弱的喘息声。
宁汧峋有些着急，扯了扯宁岽染的衣袖：“小叔叔，她为什么还不承认？善恶果碎了，她便也死了。”
是的，善恶果若是碎了，梁菱便也死定了！
可是，她就是不承认！
宁岽染头疼不已地捏了捏眉心，有些看不懂梁菱，只道：“或许，此时此刻，对她而言，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宁汧峋疑惑地挑眉：“什么东西能比生命重要？人死了，神识散了，便什么也没有了。”
宁岽染看着梁菱，沉声道：“她死了，但她留了好的念想给活着的人。”
宁汧峋摇了摇头：“我不明白……”
这时，一道乘风而来的身影打破了四面八方的寂静！
浅蓝衣袂翻飞，他的身后是蓝天白云，他的脚下踩着通体月牙白的神兵朝暮，几乎是一瞬间，朝暮消失，他踏风而过，冲至褫灵台，膝盖一曲，单膝跪在梁菱身旁，将她扶起。
“梁菱！”
宁望烯脸色阴沉得可怕，将她搂进怀里，紧紧抱住，想捂热她渐渐冰冷的身体。
梁菱脸色苍白得可怕，听到熟悉的声音，缓缓撑起眼帘，看着眼前模糊不清的宁望烯，她努力眨了几次眼，才总算将他看清。
梁菱张了张口，忽然之间，声泪俱下，颤抖的手指无力地抓住他的宽袖，泣不成声：“大师兄……你怎么来了？为什么……为什么要来……”
“说什么傻话，我来晚了，是我来晚了！”瓷白漂亮的大手捧住她的脸，梁菱看到他的眼眶里，似乎酝酿着一抹水雾，她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她难受地抿着唇，内心无比挣扎，颤声：“大师兄，对不起……对不起啊，我让你失望了……是我不好，大师兄……”
宁望烯看了眼她颈间的善恶果，已经出现裂痕，他将她抱紧，下颌抵住她的秀发，轻轻蹭了蹭，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沉声：“承认吧。”
梁菱怔住。
台上台下人均是惊异地看着宁望烯。
攥住他宽袖的手指紧了紧，手背露出青筋，她痛苦地摇了摇头：“我不要，大师兄，我不能……”
宁望烯尽可能控制住自己随时爆发的情绪，用哄小孩的语气道：“梁菱，你要乖，要听话啊，承认吧，我不想你这么痛苦，好不好？”
台上台下从骇然到惊异再到不解最后竟有人不由得抽泣了几声。
他们……竟有，有一丝丝同情这个修习邪术，屠尽一个仙门的女娃儿！
梁菱哽咽道：“不行，他们会失望，我不能……”
宁望烯眼瞧着裂痕越来越深，继续哄着她道：“不会的，孰能无过，都过去了，你已经很好了，他们怎么会失望呢？不会的。”
宁望烯从未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对旁人说过话。
这也是梁菱渴望了已久的，可是现在他真的这么对她了，却让她难受到仿佛下一瞬就要四分五裂。
她似信非信地问他：“那你呢……大师兄会失望吗？”
宁望烯轻抚着她的脑袋：“大师兄……或许会，但是，宁望烯，绝不会，不论你做了什么，都不会。”
大师兄，或许会。
宁望烯，绝不会。
作为大师兄，他或许接受不了从尸山血海中爬起来的她，但作为宁望烯，不论是什么样的她，他都完全接受。
所有人都在等她否认，逼她否认时，唯有他一人，温柔地哄她承认。
梁菱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宁望烯的话，她信，最信了，他说什么，她都信，她用尽全力，蹭进他的怀里，用尽全力，抱住他的腰身，淡声道：“我……承认……庐阳苏家，是我屠的，邪术，我碰过。”
在众人诧异万分地倒抽凉气中，善恶果从梁菱的颈间滚落在地，心头的剧痛慢慢消失，她的身体很虚弱，却没有刚才那般生不如死的痛苦了。
“大师兄，你骂我吧，你打我吧。”梁菱哽咽着，窝在他的怀里，害怕又无助。
宁望烯心疼得无法呼吸，紧紧抱住她冷汗涔涔的身体，说不出半句话。
荼蓉大喝：“丧尽天良的邪魔外道！竟让你苟活了三年！来人，将她挫骨扬灰以祭庐阳苏家千百人在天之灵！”
终于说出了目的。
蓝莲城疫情严重，修为在五百年以上的妖魔血，只为了将她送上褫灵台，只为了在众人面前揭露她的过去，只为了公平公正地替天行道，只为了将她挫骨扬灰！
她竟傻傻地让宁望烯去找夜都城主救荼少主，当真可笑，即便荼少主活着回来，又怎样，没人救得了她！
兜兜转转，机关算尽。
只为将她，挫骨扬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