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漫卿说完这句,放空的眼底不经意间流露一抹落寞。
这样的神情让尹幻郁看了心尖纠得疼。
她忙对他道:“不要想了,不要再想关于他的事了,卿儿,你好好养伤,阿娘现在什么都不求,只求你能够好好的。”
君漫卿不知道的是,当尹幻郁看到浑身湿透了的他胸口被开了个洞,血淋淋地昏死在延然长老门口时,那份心急如焚万念俱灭的感受灭顶般笼罩着她,她连呼吸都仿佛停滞了。
是她无能,才会没照顾好丈夫没保护好儿子,现在的霁月宫,当真是一团糟,作为当家主母的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君漫卿没再说话。
他不可能不去想宁望烯和望月,可是如今的想却和曾经的想截然不同。
尹幻郁守在他身边几个时辰,中途找来延然长老看过,在延然长老确定君漫卿已经脱离危险时,忘忧长老好说歹说才将几天几夜没合眼的尹幻郁劝回去休息了。
她前脚刚走,夜葑和轩辕祁便吵了起来,准确的说,是轩辕祁单方面在指责夜葑。
轩辕祁气到不行,如今仙门不像仙门,百姓颠沛流离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修士死伤无数,自己都快顾不上更别谈去顾及百姓们,如今这仙门百家之首的霁月宫更是死伤一片,甚至还出了个宁望烯!
想想就觉得生气。
轩辕祁埋怨道:“夜葑长老,并不是我对你的决定有什么意见,而是你不觉得明知道君兄此去凶险难测,却放任他独自前去,太不顾全大局了吗?”
夜葑选择了沉默。
君漫卿离开的那天他确确实实有担忧过,可是转念一想,如果换做是他,他也会像君漫卿那样做,但是在看到君漫卿回来时的模样后,他便后悔了。
君漫卿终究还只是个阅历尚浅的年轻小辈,他不该放任君漫卿独自冒险,更何况君漫卿身为仙门百家之首少主,如今君无敌醒不过来,人间多处沦入妖魔之手,仙门等着君漫卿主持大局,人间等着君漫卿去救赎,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去冒险!
君漫卿昏迷的这几日他每时每刻都过得提心吊胆,要是君漫卿因此丧命,他永远不会原谅自己的。
好在君漫卿醒来了,可是他心底的悔意半点不减。
轩辕祁说得对,他确实没有顾全大局。
于公于私,这件事情是他没有抉择好,他自认理亏,便沉默着让轩辕祁发泄情绪。
一直沉默不语的君漫卿从夜葑被指责开始便悄悄看着他,见他始终不发一言,与往日的夜葑长老判若两人,君漫卿心里过意不去,便道:“轩辕兄,别再说了,这件事情,是我自己的决定,与夜葑长老无关,我离开的时候,还得多谢他替我守住霁月宫。”
夜葑长老猛地抬眸,似是不太相信这番话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从君漫卿口中说出来了。
君漫卿竟然在替他辩护?!
这是第一次,真的是第一次。
轩辕祁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你们都没错,我只是太担心太着急了,君兄,你现在是伤患,安心养伤就是了,其他事情不要多想,你要是需要什么尽管告诉我,我去替你取来。”
君漫卿微微一笑:“好,多谢君兄。”
轩辕祁有些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他这个兄弟可是真的变了呢,想想曾经的君漫卿,再看看如今的君漫卿,当真变化巨大,或许这就是作为仙门少主必不可少的经历和变化吧。
他道:“你们俩聊聊吧,我去看看掌门。”
君漫卿“嗯”了声,目送着轩辕祁离开。
轩辕祁走后,夜葑仍旧站在边上,没有要和他说话的意思,君漫卿觑了他一眼,用目光看了看床边的凳子,道:“长老,过来坐。”
夜葑长老挑眉看了他一眼,仍旧沉默不语,不过倒是听他的话坐了过去。
君漫卿瞧出了他虽故作镇定但却不禁流露出几分坐立难安的情绪,便打趣道:“长老何时变得如此寡言少语?”
夜葑微吸一口凉气,声音毫无起伏地说道:“我向来沉默少言。”
君漫卿笑道:“是,长老的确惜字如金,可那是对别人的时候,在我面前,长老向来说辞甚多。”
夜葑像是被窥破了心思,脸色一沉,要不是看君漫卿脸色苍白,他真想一巴掌呼过去。
“胡言乱语,我看你是高烧不退,脑子烧坏了。”
闻言,君漫卿神情一松:“对嘛,这样多好,干嘛刻意忍着什么也不说。”
夜葑这才觉察到自己被这臭小子绕进圈套里了,面上一窘,有些气急败坏。
见状,君漫卿急忙道:“我受了重伤,你不会在这种时候和我计较吧?”
夜葑长老拿他实在没办法,只道:“你这是活该,没死成便是万幸。”
君漫卿气笑了,想到那天的事情,不由得道:“确实是我活该,所以,和你没关系,你不要自责。”
夜葑神色微变:“谁自责?!”
他一下站起身,紧接着又道:“我留在这里你总是胡言乱语,你好生歇息,有事喊一声。”
说罢,不给君漫卿说什么的机会,他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去到门楣处时,恰好简忻匆匆忙忙扑了进来,夜葑手一抬,揪着他的耳朵便将他拎了出去,痛得简忻嗷嗷直叫:“师父,师父你轻点,是不是少主惹你不高兴了?你干啥拿我出气?!”
“没有!别吵着他休息,跟为师出去!”
“出去就出去,不吵就不吵,你别拎我耳朵。”
君漫卿:“…………”
那夜月上枝头,蛐蛐唱个不停,君漫卿睡不着,便裹了披风坐在窗前,胸口的伤还有些疼痛,呼吸不能太多急促。
望月这一剑下手可真是毫不留情。
从他醒来之后,几乎每个人都劝他养伤要紧,不要胡思乱想,可是,当周围静下来时,思绪又总会不受控制地飘远。
他没问出来梁菱去了哪里。
也没见到宁望烯。
也不知道望月和宁望烯在銮殿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望月前后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