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宁望烯离开炼焰蜀之后,他便像是变了个人,一夕之间成长起来,再也不曾掉下半滴眼泪。
可此时此刻,始终看不见宁望烯的身影,他竟觉得快要撑不下去,眼眶渐渐湿了。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要离开他,为什么要离开炼焰蜀,为什么要在炼焰蜀最困难的时候,弃他与兄长不顾!
那日在无间道,他分明听到他亲口说,有他在,有他在,有他在,可是他在哪里!
“宁望烯……你到底为什么……”
彦锦邑闭了闭眼,身上又是沉重的一记暴击,一口鲜血自口中涌出,他始终不愿再睁开眼看周围人厌恶他恨极他的嘴脸。
忽然,一道强悍无比的剑气倏然而至,挡开了修士发起的灵力攻击,一柄通体月牙白的神兵“唰”一声插入褫灵台上,刚好在彦锦邑的正前方,微微颤动着。
彦锦邑立即睁开眼,激动不已地四下看着。
是他吗?
他来了吗?
他终究没有放弃他……
可,当一抹青莲身影飞身上了褫灵台,将神兵年华拔起时,彦锦邑眸子里好不容易燃起的希冀瞬间破灭。
不是他,但是,梁菱怎么会来?难道他也来了?可是,他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肯见他!
梁菱的出现让所有人大惊,荼廷已经站起身,指着梁菱骂道:“你干什么?褫灵台岂容你毫无规矩地冲上来?快些下去!”
现如今处罚彦锦邑,已经和昆仑炼焰蜀撕破脸,荼廷并不想在这时候再和穹莱霁月宫彻底撕破脸,昆仑炼焰蜀和穹莱霁月宫是仙门百家之中除了陵川岚涪屿之外最厉害的两大仙门。
若是他和两边同时撕破脸皮,两边联手对付陵川岚涪屿,那么,人间将会是一次大洗盘,更何况昆仑炼焰蜀和魔灵岛虽属两个仙门,却同仇敌忾,这么说起来,陵川岚涪屿并没有十足的胜算。
陵川岚涪屿屹立千年不衰,他走不得半步险棋,岚涪屿绝对不能毁在他手里。
可梁菱今天就是来搞事情的,怎么可能听他的话乖乖下去。
梁菱故作客气地对他道:“荼掌门,好久不见。”
荼廷大挥衣袖:“无需寒暄,立刻下去,别阻了执法。”
梁菱故作不明所以状,随即耸耸肩:“荼掌门说笑了,我可没那本事阻了岚涪屿各位前辈执法。”
“那你这又是做什么?”荼廷险些端不住要破口大骂了。
这女娃儿说话怎的阴阳怪气的,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对的,梁菱笑了笑,干净美丽的脸庞写满了无害。
她道:“我这不是在帮荼掌门树立威望吗?荼掌门,你瞧瞧台下这些人,尤其那些修士,他们一个个根本不把你和前辈们放在眼里,竟然堂而皇之地干预岚涪屿执法,难道仙门百家立下的规矩,是摆设吗?我实在瞧不过去,便忍不住冲上来了,荼掌门,你也不必担心我出了陵川会不会被这些人合起来欺负死,我这人,为了正义挺身而出,从不畏硕鼠一类人。”
说罢,她把玩着神兵年华,歪着脑袋对荼掌门笑了,眸光很亮,很纯粹,竟是让所有人都觉得,她说的并无半句假话。
荼廷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随即,梁菱往前走了几步,靠近荼廷,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荼掌门,好人你来做,恶人我来当,彦少宫主犯了错,你尽管罚,旁人想他死,因他罪不可赦,你不好干预,那便我来干预。”
“你……”荼廷咬紧后槽牙,最后竟只能干巴巴地说:“既然如此,便麻烦你了。”
说罢他转身大步往高位上走,离开时不忘凶狠地瞪了梁菱一眼,岚涪屿四十九位长老和十二护法气不过,齐齐起身,却被荼廷喝下去了。
梁菱勾唇笑看着台下,冷声道:“彦少宫主救人心切,犯下大错,情有可原,虽罪不可赦,却罪不至死,岚涪屿秉公执法,众仙门掌门商榷后,做出最为适合的处罚决策,若有谁认为焚天决灼烧三个时辰算不得什么,便上褫灵台,站到彦少宫主身边,好生感受一下。”
顿了顿,她的笑意渐渐敛去,冷眼扫视一圈视线可触及到的地方,见某个旮旯角里的一群修士欲要再动手,手腕一动,一道不轻不重的剑气落在那个旮旯角,瞬间震开了那群修士。
梁菱收回年华,剑尖指地,迎风而立,道:“倘若谁再无视岚涪屿和众仙门定下的规矩,我第一个废了他的灵核!”
哗然!
台下从喧嚣变得鸦雀无声,最后哗然!
这女娃儿是谁!好生盛气凌人!好生令人讨厌!
宁岽染微扬下颌,探寻地看着台上那抹身影。
目光越来越深。
早就听闻宁望烯去了霁月宫后,有两位师弟一位师妹,少主师弟在无间道他已经见识过,没想到这师妹,也不是省油的灯,比起少主师弟,简直有过之无不及。
想必其余那位师弟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这穹莱霁月宫,当真人人不怕死,个个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上房揭瓦无所不能。
宁望烯怎么就离了炼焰蜀去了这样一个仙门?!
宁岽染万般不解,只觉得头疼不已。
有梁菱在,无人敢再对彦锦邑动手,但谁人心里都清楚,梁菱不止惹上了天下人,还惹上了陵川岚涪屿,瞧着高位上那几十人的脸色就看出来了。
但是,她说的全是硬道理,高位上那几十人非但不能把她怎么样,甚至还需要感谢她不畏生死挺身而出?
太可笑了。
这是今日最大的笑话,所有人的脸色都黑成了锅底。
而台下,君漫卿好不容易找到了穿着斗篷掩饰身份的宁望烯。
见他手指捏诀,君漫卿清楚,若刚才梁菱不冲上去,那冲上去的一定是宁望烯。
这两人真是……
君漫卿揉了揉眉心:“今天还真是多亏了她,彦锦邑只要能撑过三个时辰,也就没事了。”
宁望烯眉头轻蹙,目光始终看着台上那抹瘦弱却站得笔直的身影:“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君漫卿无辜地推卸责任:“什么我把她带来了,是她把我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