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黎开着车疾驰在返回李家村的道路上，受伤的男人被绑住手脚，丢在了后面的货物厢里。昏迷的顾凌霄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迟迟没有醒过来，失去视力的何措措同他们一起。
她坐在车厢，时不时感受到车辆的颠簸，睁着眼睛看着前方异动的灰色能量缓缓开口。
“你吃了抑制异能的果子，那果子虽然是微毒，但只要动用异能就会让身体里原本存在的毒素激化。”
“我不知道服下这个果子强行使用异能的下场是怎样，但可以确定这条半残的命撑不到你寻到解药。”
蠕动的男人额头冒着细密的汗珠，运转异能的身体如同泥泞的沼泽，停滞感之下还带着隐隐不易察觉的疼痛。
可是这个女人不是看不见吗？怎么会知道他在尝试使用异能，明明自己为了防止她的读心术，方才什么也没想啊！
颠簸的车身外传来丧尸的嘶吼，何措措歪着脑袋，无尽的黑暗里外围小簇的红赤色能量团朝车子的方向聚拢，忽明忽暗很不稳定。
低阶丧尸？
看来也不需要她帮忙了。
驾驶位的梵黎看着周围听见车辆行驶声音冒出来的丧尸群，又看了看前方的大路，没有一丝犹豫踩着油门超前冲去，
车辆前方刮起肆虐的狂风，阻碍道路的怪物们被切割成块的尸体连着腥臭的血液随着狂风流动的方向而变。
颠簸的车厢内，何措措向后靠着抵抗来回晃荡的身体，肩头被重物砸了一下，她伸手支撑着顾凌霄倒过来的脑袋。
这人什么时候能醒？
莫不是脑袋给撞出淤血了？
要是醒不过来倒是可惜，医疗站的人员缺口还是很严重的。
她看不见，只能凭着摸索撑起顾凌霄的身体，可是在外人看来这动作倒是不太雅观。
顾凌霄柔软的发丝被抓的有些凌乱，何措措的左手抵在他的脑袋上，右手转过来撑着那歪斜的肩膀，倒挺像妇女掐架的动作，除了那扣着脑袋的手没有用力拉扯头发。
受伤的男人也听见了外面丧尸的嘶吼，他很聪明，看着面前的女人没有一丝焦急的样子也知晓了肯定没有危险。
晃荡的身体几次撞向地板，他只无力的躺着。
“异能教什么行事风格你应该比我清楚，就算我放了你，你回去未必能有个好下场。”
何措措的声音不大，但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就连喘息声都听的很清楚。
轰隆！
车胎轧上一截断肢，弹了起来，随后在风力的压制下重新回到了地面。
男人沉默着，呼吸也顿了几下，
他怎么会不知道，宁可错杀一千，不可错放一个，异能教向来是个视人命为草芥的地方。被敌人擒住还留有一命，那些人怎么会相信敌方什么也没得到就把人放跑了？
除非……他不回异能教……
何措措将心思听的一清二楚，勾着嘴角笑了笑。
世界之大总会有容身之地，这句话没错……可是凭一个人要想在这样的末世里存活下来却也不是易事。
“就算你不回异能教，等异能教某一天占据这方土地的时候，你又能逃到哪里去？你认为你知道他们那么多秘密，他们会放过你？”
男人的神色凝重起来，盯着这个拥有金色瞳孔的女人。
“你想说什么？”
确实，他逃走了又能找到哪个安乐所可以不被异能教迫害？
那些安全区迟早还是要……沦陷。
何措措靠在车厢上，将顾凌霄安放好。
“为什么一定要选择异能教呢？既然你知道异能教留你不得，也知道就算攀登到顶点的人也有成为他们提取药剂的容器的可能。”
“何不选择一个可以让你安然生活，撇去那些虚无缥缈东西的地方？”
她叹口气，仰着脑袋像是在回想惋惜。
“原来的生活不好吗？”
那时候人人都可以行走在大街上，三五成群欢声笑语，或许也有着许多的不愉快，但至少身边的人还在，也不用日日提心吊胆。
哪里像现在这样，人人都围困在安全区里，只是盼着明日还活着。
男人看着女人陷入回想，面上露着淡淡的忧伤。
他看着眼前熟悉的黑暗，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回想过末世之前的时光了。
那个时候，他沉浸在城市的流水线上，心里最多的就是抱怨当下平淡且日复一日的日子，想着有一天可以打破这个笼罩在大多数人头上的魔咒，可是当这一天真的降临，并且他深陷其中的时候。
才发现那种平淡，在这样食不果腹，人人自危，失去法律法规约束世界的对比下，是一种细水长流的幸福。
末世之前的他，上班疲惫，可是下班回家有着可爱的女儿，还有陪伴了自己数十年的女人。那些曾经零零碎碎的唠叨如今回忆起来都是这样暖心。
他那时也会看到些事情，抱怨这世界的强权当道，抱怨弱者被欺压。
那些事情确实令人带着满满的无力感，可……末世之后失去了约束的世界，才真的是弱肉强食。
异能教所贩卖的‘商品’，他见过。
也曾经奋力抵抗还是被送进了那个生死由天的实验室，每天都有人对药剂产生各种各样的排异反应，也有见过太多死去的人。
他从那个满是折磨与冤魂的实验室里爬了出来，获得了他所认为可以改变一切的异能。
前方的路沾满鲜血，每走一步都踏着堆积的尸体，从抵抗到接受，从接受到麻木，再到为了爬的更高而可以毫无顾忌的亲手杀死一个个苦苦哀求他的人。
他那个时候居然是享受的，享受满手鲜血换来所谓的地位权利，直到进入异能教核心区的那天彻底将他累积的一切击碎。
害了那么多人，连着自己的心都看不见颜色，居然只是换回了司机这个可笑的地位。
真是……还不如那个流水线的日子啊……
何措措靠着车厢，开启精神里感知的她将男人的内心想法了解的清楚。
不管别人怎样想，她是很怀念那时候的日子。
身边窸窸窣窣的声音让让她转过脑袋，侧耳听着，眼前黑暗里，那团白色的能量团运转了起来，加速着流转。
“顾凌霄，你醒了？”
略显苍白的男人撑着双手坐了起来，捂着受伤的额头迷茫的环顾四周。
“这里……是哪？”
“何措措？”
带着疑问的语气，他转过脑袋看着金瞳的女人。
“你为什么和异能教的教主在一起？”
她开口，那双眼睛的目光从顾凌霄的身边侧了过去。
“我不记得了，头好痛！”
顾凌霞捂着脑袋，面上的痛苦之色并不像假的，可失明的何措措也看不见。
她的眉心拧出了一道结，再次发问。
“那昏迷之前的事情你一点都记不得了？”
不对……怎么会这样？
精神感知……什么也没读出来？
顾凌霄松开手，凝神看着何措措，停顿了几秒钟才缓缓开口，带着疲惫拉长了语气。
“对不起……”
“我真的不记得了。”
不记得？
她的精神力再次扩散，以至于躺在地上那个五花大绑的男人都觉得有种压迫感。
“那能告诉我，你的记忆停留在哪里？”
是那场袭击？还是其他的什么时候？会这么巧脑部受伤将关于异能教的记忆全然忘却了？
顾凌霄打量着周围。
“我们这是在哪里？”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何措措的脸上，这面孔在记忆里仿佛沉没了很久。
“我……只记得安全区受到了袭击，到处是异能者，他们四处破坏，爆炸声和冲天的火光将我们医院值班的人给吓了出来。”
“我逃出了医疗站，还有人和我一起。”
沉下去的眼眸带着迷惘。
“再然后，我就飞了出去。”
“其他的我什么也记不得了。”
何措措的双眼盯着他的区域，可是并没有正视他的眼睛，这样异常的景象让顾凌霄眉头一皱，抬起手在面前人的眼前挥了挥。
“你……”
“你看不见了？”
震惊的语气从耳边飘过，她却没有接话。
从来没有失灵过的读心在顾凌霄身上怎么会失效？
她连着试了几次，精神里进入他的意识后什么也读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