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万梁城到兰陵城走陆路确实要一个月之久。
为了不耽误除夕夜宴,尽快赶回,穆辰苍一众人选择了水路,乘船自霜陵江东行,顺流到凤阳府的成周县再换乘马车,这样下来只需要不到十日而已。
临走前,星月反复央求师傅想见五师兄一面都被拒绝,无奈只能留了一封书信交给三师兄,希望他能找机会转交给亓星河。
星月自小入玉京后就没有离开过万梁城,虽然心里不舍得离开师傅、师兄们,但得知这些年身边人为自己做的事,还是变得懂事起来,此次前往兰陵城路上没有一丝往日的调皮任性。
虽然刚出万梁城时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但每日乘船也十分无聊。
“小姐,想什么呢?”星月回头看了看身后正在剥橘子的棠橘。
棠橘是一直跟在兄长身边的侍女,年纪大自己三岁,今年十五岁。
虽说是侍女,但棠橘的武功可比自己高多了。
棠橘是穆辰苍当年在平安府战乱时所救的一个孤女,一直带在身边教习武艺,没想到小妮子天资不错,不到十年时间,竟可将修为提升到五品之境。
从小被师傅、师兄们宠溺的星月虽然有时任性调皮,但却没有官宦家小姐身上的脾气,性格又大方爽快,与棠橘性情十分相投,天天闹作一团,很快两人就变得十分亲密。
也多亏了棠橘的陪伴,星月这几天算是大致了解家中情况与兰陵城的风貌等等许多的小情报。
自己从玉京出发时就已经得知,自从三州叛梁又平复后,东州西州南州纷纷各自割地相王而居。
东州景公更是手脚快得很,月中便选了一个吉日称了帝,过了今年的除夕,明年就是大齐的开国元年了。
自己的父亲穆黎也从东州三品武安侯变成了大齐皇帝亲封的一品穆国公,世袭罔替,圣眷尤隆。
家中除已经见面穆家堡堡主的长兄穆辰苍,还有在吏部任侍郎一职的二哥穆辰白,待字闺中的三姐穆孟朱。
而穆国公府光是奴仆就数百人,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大家族。
想到这里星月不由得心中有些兴奋,又掺杂着些许紧张。
“棠橘,你说他们会不会不喜欢我呀?”星月有些不安。
“小姐,你想什么呢?我从小到大没见过比小姐更漂亮更温柔的姑娘了,谁会不喜欢你!”
棠橘将手中的橘子递了过来。
星月掰开一半,另一半又塞回棠橘手中。
“我在玉京山上可是没规矩惯了的,我怕……”
“小姐,你绝对是多虑了,你看我什么样子不就知道了。咱们国公府虽说对外是规矩森严,但国公爷、公子、小姐们都是非常和善的,等你到了家自然就明白了。”
棠橘确实活泼可爱,不像是受过什么规矩束缚的样子,星月这才放心下来,专心吃手里的橘子。
“小姐,你看!”
棠橘忽然指着舷窗远处的岸边喊道。
“怎么了?”
好奇的星月也俯过身去。
原来船已经接近成周的码头,远远望去岸边一队车马亲卫正在等候,十分气派。
“月儿,咱们到成周了,车马已在候着。”穆辰苍缓步进来船舱温柔地对小妹说。
“知道了,大哥!”星月笑着答到。
自己虽然还是有点不适应忽然有了家人的感觉,但是辰苍大哥时时的关怀还是让自己很快的与他亲近起来。
船身慢慢停住,星月就着棠橘的手下了船,来到码头上。
“这就是一品国公府的规制吗?太豪华了吧!”眼前的景象真是让自己吃了一惊。
岸边二十几个穆国公府亲卫全部戎装跪迎,身后一驾红漆驷马高盖车,车身边缘都包裹着精美镶金饰物,十分奢华气派,后面还跟着两辆用来运载星月带来之物与路上所需的日用吃食。
自己此次跟着大哥回家原本只是想调理身体而已,所以并没有带太多东西,只一个小包袱而已。
看着自己那寒酸的包袱放在宽大的马车上,脸上不禁一热。
此时车夫已在马车侧面放好金丝楠木的上马凳。
“月儿,来!”
“嗯。”
兄长将星月扶上马车,棠橘也跟着进来。
“棠橘,国公府这么有钱吗?”
星月摸摸车窗上悬挂的银丝纱帘,看着宽阔又一应俱全的马车不禁问道。
“当然了,老爷可是为陛下打下江山的重臣,是陛下最信任的臣子啦!这些算什么!”棠橘心中的自豪之情油然而生。
帘子一掀,大哥也上来了。
“大哥也沾沾小星月的光,坐坐这马车。”
“大哥,只是来接我而已,实在不用如此耗费的。”
自小在玉京虽吃喝不愁,但是看到这阵仗还是不免有点吃惊。
“哈哈!这些都是陛下赏赐给父亲的,一品国公的规制,礼制要求,不想用也得用!”
穆辰苍怜爱地摸摸小妹的头。
“不用担心太多,一家人都等着你回家呢!”
“嗯。”
星月乖巧的点了点头。
车队行进了一日终于到达兰陵城,这座大齐现在的都城。
城门守卫看到穆国公府的车队并没有查验直接放行而去。
马车行进在兰陵城中央太平大街明亮的地砖上,左右两侧的百姓纷纷避让。
星月挑起纱帘看到街旁密密的商铺与熙熙攘攘的百姓,心中感叹这兰陵城确实比万梁城兴盛太多了,不愧是可比肩京州皇城的繁华古都。
心念一想放下纱帘憋着嘴,“我这好像刚进城的土包子一样,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太丢人了!”
“月儿,这是怎么了?刚刚还挺高兴的?”
看到小妹脸上浮现的神情,穆辰苍忙关心的问。
“大哥,我只是觉得我好没见过世面呀,会不会很丢人!”
星月小心地问。
“怎么会,月儿只要在城中住一段时间自然就会适应的,怕什么,有我们呢!”
穆辰苍心中也能体会小妹的心情,被放在玉京十二年,从未见过面的小妹对于家这个概念可能还没有那么熟悉。
猛然要回家,心中自然是忐忑不安的,也只能以后慢慢补偿了。
还好此时棠橘与星月讲起了笑话,缓解了气氛。
说话间穆国公府已到,马车停了下来,车夫迅速将马凳摆好。
穆辰苍先行跳下车,扶着星月的手来到国公府门前。
星月抬头看去,门口竟站着许多人,面对着许多陌生的面孔,心中更是紧张起来,只能低下头跟着大哥向前走。
“父亲大人,孩儿把小妹接回来了!”
穆辰苍向前一步行了一礼。
据礼制只有天子驾临时,王侯才需要出门迎候,一般情况下只在正堂候客即可。
自己怎么也没想到父亲竟会做到如此,眼眶不禁湿润起来。
抬头看去,眼前果然站着一位常服打扮的长者,遂向前请安。
“父……父亲大人,女……女儿向您请安了!”
刚要下跪的星月被身旁的大哥一把拉住。
不解的星月歪头看着大哥。
穆辰苍呵呵一笑:“这位是国公府管家平叔。”
听到这话脸上腾地一下就烧起来了,吐了吐舌头,心里大喊:“太丢人了,认错爹了!”
“哈哈!穆平也是穆府老人了,星月拜一拜也是应当的!”
“小的可不敢当呀,老爷。”眼前的平叔后退一步,侧过身去,后面一人因入眼帘。
抬眼瞧去,那人身着玄色金丝四爪盘龙长袍,头戴珠冠,威眉鹤目,发间些许灰白。
看看来人再看看身旁大哥的面容,果然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下应该没错了,随即拜了下去。
“不孝女穆星月向父亲大人问安了!”
“月儿,快起来!”
穆国公将星月扶起,看着这个自小就没管过一天的女儿,又想起女儿身上的凚炙咒与多年前去世的夫人,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和你母亲一个模样,孩子,这些年让你受苦了,都怪父亲心狠,父亲给你赔礼。”
即使平常家庭,也断没有父亲给孩子赔礼之说,听到父亲的话,星月再也憋不住了,扑到父亲的怀里嚎啕大哭。
“爹爹!”
“乖孩子!对不起!”
“父亲,都怪您弄这么大阵仗,肯定是把小妹吓坏了,咱们一家人还是进去说吧!”说话的女子就是三姐穆孟朱。
星月离开父亲的怀抱看着后面用手帕拭去泪水的姐姐,抽抽嗒嗒的请安:
“星月……给……三姐请安……了!”
“傻丫头,一家人,请什么安!”孟朱上前来轻轻抱住了小妹。
两个女孩子又哭成一团。
穆辰苍看此景象也是心酸,但总不能放着两个妹妹在大门口一直哭哭啼啼的,连忙上前把两位妹妹劝了进去。
一家人进入内堂安坐后,心情也平复了许多。
“今日除了你二哥在朝中当值正赶回来,家里人都在这里了。
月儿,你也不用拘束,爹已经交代过了,府里对你来说没有什么规矩,就舒舒服服的住下来再说吧!”
穆黎看着瘦瘦小小的女儿很是心疼,心里也是暗自咒骂太清那个老家伙,肯定是饿着自己闺女了。
远在万梁城的太清真人打了一连串喷嚏,“这是谁在骂我了!不会是穆黎那个混蛋吧!”
听到爹爹的话忙点了点头,想了一下,还是站起身来走到堂中。
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
“虽然爹爹护着月儿,但这个礼还得让月儿行周全。”
说完规规矩矩地给正座上的父亲大人行了一个大礼。
“星月好生懂事,这下可好了,咱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旁边的孟朱连忙上前来扶起星月。
“辰苍,辰白怎么还没有回来?派人去看看!”
女儿回来了,国公爷的脸上都喜气洋洋的。
“回父亲大人,刚刚少明来报过了,二弟马上就到!”
话毕,门口闪进一个人影。
“父亲大人!”
“快来!”
“这就是小妹吧!”
来人正是二哥穆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