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狄族四王子亓泇河复仇夺位,一人斩杀百兵的消息传遍中原四州时,星月已踏上了回家的路。
伏在舷床上的星月思绪早已飘向远方,自从三日前师傅将她叫到紫霄宫中时整个人都是懵懵的。
话说三日前那晚。
刚刚经历了凚炙咒险境的星月被三师兄接去紫霄宫。
上首的太清真人不像平时瘫在座位上了,反倒是一副严肃的样子,仿佛有谁又惹了什么祸事。
左首一个玄色衣衫的男子背身而站,大师兄与二师兄则立于右首。
这阵势?
小脑袋里正在努力思索,
“最近我一直被禁在玄天阁内并没有闯什么祸,而且五师兄也被关了禁闭。难道是生辰那日我们偷偷下山摘葡萄那次!葡萄园的主人找来了?”
八月十五星月生辰那日,亓星河确实带星月偷偷下山了一回,摘了葡萄想要酿酒喝,结果被果园主人放出的狗足足追了二里地才作罢。
看着眼前的那人的背影,越看越觉得就是那天追他们的人,五师兄本来就被关了禁闭,如果师父再恼了非得赶他下山不可。
想到这,急忙挣脱三师兄跑上前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诉道:
“师傅,星月与五师兄这次真错了!千万不要,不要赶我们下山呀!我那里,那里还有上次师傅给我做贺礼的钱,全都赔给那边的大叔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听到星月这声泪俱下的道歉,玄衣男子回过头来:“大叔?你要赔给我钱?”
“大叔,真的对不起,我们以为那片园子没人看管的,才摘了一些,我愿意陪你钱。”
星月只能低着头擦擦来不及收回的眼泪。
“什么乱七八糟的,老三你都给小师妹说什么了?”大师兄扶额。
“我什么都没说,师兄你信吗?”封星城同样扶额道。
“你说你这小脑袋瓜子里都想些什么?竟然还敢下山偷东西了!”
杜星冥师兄伸手就拍了拍星月的小脑袋。
太清真人在星月来之前本来已经想好怎么把整件事叙述给星月了,结果让这丫头一闹全都搞砸了。
“星月,你先站起来,不是因为这个。”
太清真人对自己这位弟子还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哦。”
星月一听此事与自己和师兄无关,马上高兴地站起身,连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
太清真人手一抬介绍到:“这位是,东州武安侯的长子穆辰苍。”
“玉京七弟子玉星月问穆大叔安。”
星月为了纠正错误,迅速的乖巧问安。
“哈哈,我有这么老吗?为什么非叫我大叔?”
玄衣男子高声笑道。
星月方才匆匆进殿只看到男子背影,并未仔细观察这个男子。
只因看到他身着玄色衣衫误以为是位长者,听他此言才抬起头好好看个清楚。
玄衣男子年约三十上下,束发高髻皮肤黝黑,剑眉斜飞,黑眸锐利,那棱角分明、英气逼人的脸庞正随着大笑印入自己的眼帘。
“星月。”上首的师傅好似有些无奈,“这位是你的兄长。”
“哦!啊!兄长?”看看师傅,再看看那位“兄长”?
“什么兄长?师傅您又收徒弟了?”
“月儿,我是你的亲大哥,你原名叫做穆幼玄,是我的小妹!”
星月此时瞠目结舌,只得转头看看众师兄,所有人的眼神都表露出的神情就像在说“是的。”
兄长?星月头瞬时嗡嗡作响,从小到大师傅都说自己是抱养来的,无父无母,所以取名才随的玉姓。
玉京山上的弟子只有无父无母的孤儿才会用此姓,怎么长到十二岁莫名出来一个兄长。
“你,你是我的兄长?”星月试探道。
“没错,星月,大哥来接你回家了。”
穆辰苍怜爱的看着眼前惊慌失措的小妹柔声说道。
“不要!”自己低下头,尽量不让人发现眼泪流下来。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从没人给自己说过自己还有家,还有家人,甚至都没人都没给自己说过原本姓穆。
“星月……”穆辰苍知道这么直白的告诉这个丫头,她一定不能接受,但时间不等人,必须让这丫头接受跟自己回东州去。
“大哥知道你现在一时不能接受,但当年却是无奈之举,没有给你说也是怕你会胡思乱想,更怕有人会加害于你。”
说着穆辰苍走过去,双手扶住星月不断抖动的肩膀,
“如果你愿意,大哥慢慢说给你听可好?”
“不要!我什么都不想听,凭什么突然冒出个人来说是我的大哥!还要把我带走,十二年前你们扔掉我,如今再捡回去吗?我又不是小猫小狗,凭什么?凭什么!”
星月挣脱扶在肩上的手哭着跑出紫霄殿去。
“星月!”
穆辰苍虽然料到这丫头会如此激动,但真当小妹在自己面前哭时,心里还是不好受。
毕竟对于不知情的星月来说,她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刚要追上去,听得身后太清真人声音:
“让星城陪你同去吧,现在不要说太多给她,知道的越多会越难受,先捡重要的说给她听。”
穆辰苍点点头与封星城快步追出。
“终是要走出这一步的,天命矣。”太清真人抬头自语。
星月慌乱跑出紫霄宫,却不知该往何处而去,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竟走到五师兄的飞龙阁前。
正想推门进去又想到师兄正在关禁闭,只得坐在门前的石阶上,头埋在膝盖间不断地抽泣。
忽然感到有人前来,抬起头来看去正是一脸担忧的三师兄封星城。
“师兄,呜呜呜呜……”
星月起身抱住师兄大哭起来,这哭声或许有怨怼,或许有伤心,又或许有一丝不舍。
远处看到此景的穆辰苍心中很不是滋味。
星月完全哭的脱了力,只得被三师兄背回玄天阁,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外室里,穆辰苍与封星城坐在桌子两边静默无言。
许久之后,封星城还是开了口:“什么时候启程?”
穆辰苍答:“明晨。”
封星城再问:“即使她不愿意也要把她带走吗?”
穆辰苍:“没错,凚炙咒封印阵法被破谁也没能提前预料,虽然师伯已将阵法缺损之处暂时压制,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下次发作怕这丫头性命不保。”
封星城:“即使明日出发,到兰陵城也需一月有余,路上星月出事怎么办?可有对策。”
“我们走水路要快一些,而且还有这个至少能保小妹过完这个除夕!”
说着穆辰苍从怀中取出一物,形如枯槁树根,灰突突的。
“天阳参?”
封星城大惊,传闻天阳参仅生长在琼州岛茂密的树林中,千年才得一颗,入药即可达起死回生之效。
“我去禀告师傅,或许可以炼成丹药!”
封星城站起身来似乎想前去禀报师傅。
“师伯已然知道,只是人人都道天阳参可起死回生,但却不知鲁莽入药只会害得人暴毙而亡。”
穆辰苍接着说道:
“天阳参必须由修炼天阳心法多年的雪松师叔以内功化烬入药,方能尽效。”
“雪松师叔不是早就云游四海,踪迹飘忽,这时节上哪里可寻?”封星城急切道。
“父亲已找到雪松师叔,师叔如今已到万梁城,一会就可上山,就是为星月而来的。”穆辰苍说道。
“但只有天阳参还是不够!”封星城又说。
“我知道。”两人又陷入沉默之中。
“师兄。”听到星月的声音,二人都匆忙进入内室。
星月迷迷糊糊的醒来,睁开双眼,才发现那位所谓的兄长竟然还在。
“师兄,他怎么还在!我不要离开玉京,我哪也不想去,你也不要给我说什么身世之谜,你快让他走!快走!”
星月说着就要把穆辰苍赶走。
“星月,你听师兄说,”
封星城抓住大发脾气的星月,盯着她的眼睛:
“师兄是不是只要说谎就会被你发现。”
“恩。”星月点点头。
“让师兄来给你讲讲当年是怎么回事好不好?师兄不会骗你的,如果听完你仍然不愿意回去,谁都不会勉强你的。”
看着三师兄真诚的目光,星月想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星月,当年的事得先从你的母亲说起,令堂闺名姜书敏。”
“姜书敏?这个名字和师傅好像。”
“正是,按辈分师兄我得叫妙心师叔。”
“就是江湖上人称的玉京金手神仙的妙心元君?她是我娘?”
“没错,正是你的母亲。”
“天呐!娘亲竟然是妙心元君!”
星月之前听师傅说起金手神仙妙心元君时十分着迷,妙心元君空手就可幻化万千符咒,武功更是到达化境。
没想到这样的人物居然是自己的娘亲,但想到自己连一点真气都凝结不起来又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蔫了下来。
“十二年前,师叔在怀你的时候为了解决玉京危机,亲上大罗山与玉京叛逆云书羽大战了一场。
自此那位大罗山主闭山不出,而师叔也受了伤,虽然当时性命无碍,但是动了胎气。”
没想到娘亲在怀自己的时候功力都这么彪悍,好厉害呀!星月又收到一记重击。
“后来在生产时经脉逆施产后血崩仙逝,即使刚诞下的你也受到很大的影响,所以你天生无法凝聚内力,从出生时就注定一辈子多病多伤。
为了护你平安,师叔临终前嘱托师傅收你为弟子,就是为了想根治你的体弱之症。
这就是为何这些年即使你无法修习功法,师傅也要护你的原因。
你也知道如果没有这么多年师傅精心调制的养心丹,每年带你闭关往你身体里面注入真气,你可能就……”
封星城说着顿了下,看看一旁沉思的星月。
毕竟对于一个练武之人,无法凝聚内力就注定一辈子不能修练上乘武学,这种打击不是任何一个习武之人可以承受的。
封星城继续说道:“师傅研制的玉霜方就快成功了,本想着今年大校过后给你服用,然后将自己的内力输给你,这样你或许就可以直接继承师傅的内功修为了。
但没成想你与……与五师弟那日醉酒竟然调皮去揭师傅房顶的砖,结果被瓦石击伤,神台受损,经脉受损,记忆也缺失了。
这导致多年努力全都白费,所以师傅动了大气,把你和星河都关了禁闭,今天白日发作也是因为救你那日所吃药石发生了副作用导致的。
现在还有个办法就是回兰陵城,令尊多年寻访到一个名医,可以根治你的体弱之症。
而今晚还会有一位玉京师叔前来为你瞧病,最快明晨就可以回兰陵去。
只需要一年就可以治好你的内伤,就可以再回来了!
如果,如果一年后你还想回来的话……”
此时星月终于明白这些年师傅对自己的良苦用心,不禁又落起泪来。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那样我就不会调皮了,一定会好好吃药,好好听话的,也肯定会更认真的修习呀?而且为什么不让,不让爹爹兄长来看我呢?”
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穆辰苍开口道:
“玉京多年前立下规矩,不能结交官宦富贵。几乎没人知道母亲的真实身份,所以我们也不能堂而皇之的上山来探望你。
其实多年来家人也一直很挂念你,每年你的生辰大哥都会来玉京给你留一份生辰贺礼,你可曾收到?”
星月像想起什么一样,马上翻开自己枕头旁的小盒子,里面尽是些机巧玩具与首饰。
“原来每年在我生辰之日门口放这些礼物的都是大哥。”
星月终于明白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竟然让这么多人劳心劳力,自己又做了什么呢,懒于修习功课,每日都是吃喝玩乐。
想到刚刚发的那通脾气,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啪嗒啪嗒落个不停。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发脾气的!大哥,对不起!”
“没人会怪你,小妹,是我们一直都在瞒着你,你并不知情又何错之有呢?”
穆辰苍上前来坐在星月身侧,星月将头轻轻依靠在大哥身上。
“大哥,我要跟你回去,养好伤我再回玉京来,我要好好修炼,再不要你们为保护我而费心为难了!”
星月决定了,跟大哥回兰陵治好身体,到时候回玉京山来就能好好修习功法了。
首先自己要强大起来才能保护身边的人,而不是总一味的躲在师傅师兄他们的臂膀下。
“大哥,那咱们何时动身?”星月坚定地说。
封星城与穆辰苍对视一笑,
“先过了今晚这一关吧!”
今晚这关?什么意思?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封星城前去开门,来人正是雪松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