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远处树上的蒙面箭手十分自信,自己箭下亡魂无数,从没有人能逃出生天。
已经跟了段明一路了,此时在这无人处动手最是隐蔽。
这位被江湖人称“鬼箭”的荐任,从来都是做着这种暗箭杀人的佣兵买卖。
眼看自己射出的箭就要击中还不知情的段明后脑,荐任准备收弓飞身下树时,脸色一紧,瞳孔扩大从树上栽了下去。
这位“鬼箭”的脖子上登时出现了一个血窟窿,死前还不可置信的看到自己射出去的箭已被一颗石子击落了。
“师傅,果然有埋伏!”
“前面的都扫干净了?”
“恩,三路都安排人了。”
“恩,那我们回吧,别耽误了大校。”
说话的二人正是跟着段祭祀他们一同下山的玉星光和徒弟清提。
太清真人早知道仅靠段明一人是不可能安全完成送信任务的,所以派出玉星光他们暗中保护以免节外生枝。
望岳城离屯田城距离不足百里,仅需两个时辰便可抵达。
屯田城驻守的守备军一直是京州城外战力最强的一支兵马,由忠心耿耿的绥德将军彭焕统领,直属皇族。
到达屯田的段明一刻也不敢耽搁,将天师之意传达给彭焕将军时,彭将军完全没有一丝疑惑。
原来彭焕自四岁起便师从泽州大泽湖无双湖主门下,学习武功技艺,时常听师傅谈论玉京仙山的这位天师。
无双湖主与太清真人私交颇深,这些虽不得外人而知,湖主倒是在彭焕面前经常提起年轻时与太清真人闯荡江湖的往事。
在师傅的口中,从平息当年的五湖纷争到挫败狄族侵地的阴谋,玉京天师门虽没有直接参与政事,但时时处处都在为大梁国补偏救弊,避免战乱侵扰,减轻百姓的痛苦,而在师傅眼中太清真人永远是心系天下苍生,愿百姓安居乐业的圣人一般。
早年间,太清真人偶尔也会下山前来大泽湖畔,与无双湖主谈道论经,剖析天下势力纷争。
有时谈论起志同道合的话题,两人会彻夜畅饮,醉得一塌糊涂,有时发生意见分歧时,也会争执不休,直到面红耳赤,更像是两个七八岁的娃娃吵嘴一般。
只不过自从十二年前玉京师门惊变,而太清真人收了那位关门女弟子后,就没有再来过大泽湖,当然那时的彭焕也已经投军从戎,报效朝堂了。
多年师门修习造就彭焕高超的武艺,从军之后的他更是一路高升,直到掌握了这大梁国最重要的屯田守备军,就是为了戍卫京州城而来的。
即使今日的彭焕也对如今的朝堂心中颇有不忿,但每次看到朝堂上郑左丞大人为首的一班正直之臣的赤子之心,彭焕骨子里那份保家卫国的热血就没有冷过。
这正是年少时在两位身侧时时被熏陶而来的忠君护国的热血心肠,所以彭焕将军对自己的师傅和玉京那位真人长存感念之情,这是打心底里就十分尊敬的。
在查验段祭祀带来的天师印鉴后,彭将军立刻安排好了东边的布防之兵。
毕竟三州之中最不可轻视的就是东州景公的兵马,彭焕猜想此次东州兵马八成是由武安侯穆黎亲自领兵。
这位穆侯爷年轻时曾是池州府穆家堡的少堡主,当年的穆老堡主也是江湖闻名的一号人物,手中有擎月剑法与护体的沉冥神功一度可压制住大茂山与天柱山两大门派的纷争。
而其子穆黎更是年少成名,后又在机缘巧合之下与当年还未世袭王位的东颂侯爷结下兄弟之义,为东颂后来的登位立下了汗马功劳,在东颂被册为东景公后,也被朝廷封为武安侯,长居兰陵城。
近些年虽然东州很少兴兵打仗,但几年前对反复无常,降而又叛的百夷族作战时,这位穆侯爷可算是一战封神。
曾在短短不到半个月时间内,竟可以带二万兵马攻下了整个百夷地盘,甚至连前来支援的南州越江侯的兵马也一并击退至庆都府的家门口。
若不是当年梁翼帝出面调停,或许此时的越江侯允氏一族就要改姓东了。
想到这,彭焕将军甚是不能放下心来,下令一队亲卫护送段祭祀与信兵再次上路。
考虑到南边战力最弱的徽州府与三江府,又立即派两万兵马南下展开援助徽州府的安排,并上书调兵折。
屯田守备军共八万人马,其中可供彭焕自由调配的人马约为两万。
这是可以先调兵再上折子的特殊待遇,也是当年梁翼帝与郑左丞老大人商讨过后亲自赐予彭焕的一支力量。
当年郑左丞也是考虑日后东、南州怕是会有谋反的风险才作出这一决定,没想到此刻却派上了用场。
荧惑守心既是天兆也是人祸,毕竟天象之说并不是只有玉京山上可以观测到的。
此时的天兆传闻如大梁的衰败一般,有着摧古拉朽之势,不可阻挡的传向四州一狄。
所以当段祭祀经由屯田城返回京州城上禀天听时,大殿里一片慌乱,文武群臣心急如焚,议论纷纷。
只有小皇帝不懂什么勤王保驾,天兆示警,还一直骑在内侍罗袍的背上嚷嚷着骑马打仗玩。
就在殿内乱哄哄时,匆匆赶来的左丞郑景云突然喝止:
“慌什么,天兆虽为凶相,但老夫夜观紫微星依然明亮,身侧似乎还伴着护君星,你们这群人这般胡闹能有什么结果。”
而后郑左丞看了段明带回的天师信件脸色微变,心中也是震惊无比,在听了段明路上的安排后才镇定下来。
这位年逾七十的老臣迅速招来王城禁军统领曲友浪曲将军和一班内阁大臣商议对策。
在大梁国内,人人都知玉京仙山向来都是超凡脱俗的所在,无论是天、人、地三界内任何事,天师出手向来都是推演的十分精准的。
此次天师之说与天兆密切相关,这绝非空穴来风,看来大梁国难将至,这东西南北四方向的叛军说的一定就是大梁国内三位诸侯王与长狄狼兵了,现在必须抓紧制定退敌方案才行,一定要提前做出准备。
想到这里,郑左丞又将段明带进内室,让他把这几日在万梁城发生的事详尽道来。
听完段明的话,郑左丞心略有安,看来玉京那位还是站在大梁这边的。
忽又想到什么,将段明带回的请罪书展开又看了一遍。
被丢在一旁的段明不知所措,也不敢擅动,只得规规矩矩地站在内室中,此刻段明身上的精力已经完全消耗殆尽,看来药效已散,晕晕沉沉的身体倒了下去。
郑左丞赶紧叫人进来扶段明下去休息,自己则进入内室在暗格中取出一个旧牛皮盒子。
盒盖打开,拿出一只瓷罐,罐中尽是黄橙橙的水。
郑老大人将信摊在桌子上,将瓷罐中的黄水倒在信上,手却不敢触及那黄水。
信在接触黄水的瞬间冒出大量的气泡,升起一股青烟,信纸顿时化为乌有,黄水也尽数消失,桌上只余几行小字。
郑老大人看后心中大惊,满是皱纹的脸上竟滑下两行浑浊的眼泪,用手使劲锤了捶胸口,镇定下来后又在盒子中取出一块白布擦了擦桌子,桌子上字迹全无,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一切忙完,郑老大人平复了下刚刚的神情,才出内室与已经前来的曲将军、内阁大臣一起商量退敌良策。
“此次段大人下山已经派人通知辰州府、三江府两位府尹大人了。
老夫这边就先安排栎阳兵力集中到襄都,辰州府后援。三江府战力不及其他行军,但是水战经验丰富,铺开两路人马在芮城、金沙位置应敌。
徽州没什么兵力,但有大泽湖相隔,想必东州叛军也不会从徽州而来吧!曲将军,你以为如何?”
“郑老安排的甚是妥帖,就这样下发吧,兵贵神速!”曲友浪将军看着墙上挂着的地图点点头说道。
一个时辰后,几道密旨随快马疾驰而去。
“一切只能看天意了。”郑左丞提着的精气神好似随着发出去的密旨散了开来。
两日后寅时二刻。
“报~~”两个风尘仆仆的信兵踉踉跄跄同时扑在内阁大殿门口,郑左丞老大人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生了出来。
“说!”满眼血丝的郑左丞硬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这两日一共睡了两三个时辰,即使是年轻人身体也要扛不住的。
“禀报左丞老大人、众位大人。栎阳府急递,西州叛军三日前突袭金鸡、何乌二城,栎阳府已集三万兵马在襄都外三十里与西州两万兵马交锋。”
“做得好!下去吧!”郑左丞正起身子来听。
“三江府急报!”
“说!”
“前日得报南州叛军集结两万人马已经跨过怒江,三江府三万备军已分两路与其在芮城、金沙各自交战中,但战况不详。”
“知道了,下去吧!”看来天师安排的对敌之策果然精准,郑左丞想起那日在桌上看到的字,前一句正是玉京太清真人给自己的兵策。
“兵部尚书罗翔何在?”虽准备万全,但没想到叛军出兵会如此之快,而且此时还没有东州动向,着实令人担忧。
郑左丞此时头痛欲裂,只能勉强用手支撑住。
“下官在,之前下官已遵旨调一万徽州守备军前去支援三江府,应该明日可到。”
“好,再有战报……”还未说完郑左丞老大人已然支撑不住晕倒在椅子上。
“郑老!”
“左丞老大人!”
“快宣御医,快!”大殿里更加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