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南星璇所布幻境中的蓬莱乃是人间仙境的话,那此时呈现在穆辰苍与穆星月面前的就是个人间炼狱了。
岛上虽还是遍布参天古树,但取代仙气环绕的是四处都散发的浓烈血腥之气,没有什么飞禽珍兽,而是长相怪异满嘴獠牙,浑身遍布褐毛的独眼怪兽。
看到有陌生人登岛,那些独眼怪兽纷纷弓起身子,龇牙咧嘴的发出低吼,好像马上要扑过来进攻。
此情景可将星月吓坏了,“我的天呀!这些都是什么?”星月连忙躲到大哥身后,穆辰苍也连忙挥舞手中长剑横在身前。
“你们不要伤害他们!他们只是与你们不熟而已!”
南星璇赶忙阻止穆辰苍出手,见辰苍放下手中剑后,又挥了挥手,那些刚才还如临大敌的怪兽们纷纷散去。
“这些小兽不会主动攻击我们的,它们只吃野果为生。跟我走吧!”
南星璇前方带路,星月与大哥紧随其后。
说是路其实都是些树根泥坑勉强开辟出来的一条小径,这条小径蜿蜒曲折,十分难走。
“岛上只有师傅与我两个人,所以一切用具都是我们自己建造的。”
她又想起师傅与自己在这禁岛上开荒的回忆。
“没想到兰师叔与师妹你们在这里受了这么多苦!”辰苍感叹,当年兰师叔与母亲还有云书羽都被奉为玉京三君,兰师叔更是三人中最温柔最具才情的一个,她与书松师伯的感情也被传为一段佳话,如今却……
“前面那座殿阁就是天后宫了!”
随着南星璇食指看去,一座破败的建筑浮现在眼前。
三人终于走出小径,来到建筑面前。
星月抬头看去,这座天后宫好似矗立在此处很多年了,十分破旧,殿顶上的砖瓦很多都已经残缺破损。
墙面上也都是风雨洗涤后的痕迹,殿前的台阶所用砖石也都出现裂痕,甚至有很多已经不见踪影。
如果世人看到这幅景象还会满心憧憬这座蓬莱仙岛吗?
“师姐,那个接引道人有没有说过这座天后宫是何人何时所建,我看这座宫殿有些年头了,莫非很早之前就已经有人在此居住?”星月疑惑的问。
“我也曾问过那人,那人说这是万年前普照天君在凡间修炼之所,自从普照天君与那恶龙搏斗后就长留玉京山中,没再回来,所以此处便荒废了。”
南星璇思索出一丝信息。
“那接引道人所用武功是属哪一门派呢?”辰苍游历五州,也曾拜访过许多修真仙山,似乎想从中找出类似之人。
“他修习的正是玉京派武功,所以他只可能是玉京旧人!”南星璇肯定地说。
“什么?”星月辰苍似乎有点不可思议的样子。
按照南星璇所说,此人今年估摸着已经过了花甲之年,甚至与师傅差不多,可玉京山中师傅那辈坤元一脉的弟子中,其他几位师伯师叔早已亡故,这位能使用玉京功法的接引道人到底是谁?如果改日回到玉京也一定要去问问师傅。
“我们进去吧!”南星璇推开殿门将辰苍与星月接了进去。
虽然天后宫外面看起来十分破旧,但殿内还算是完整,室内一切都井井有条,看来师叔与师姐也是颇为用心的在打理生活。
殿中并没有设神像玉台,而是一面硕大的八折屏风在面前。
屏风上是一幅锦绣山河的画卷,并没有落款,不知何人所作。
看得出来画图之人笔法精湛,气势磅薄地山河被他下笔如行云流水,图中山脊蜿蜒如龙,河水曲折又不失大气,而花草树木等细微之物又十分细致。
这面屏风构思最为巧妙之处在于每一折屏面都可以独自拿出看作一幅山水佳作,连接起来看也不会突兀。
星月虽不懂绘画但还是一进门便被这面屏风吸引住了。
还未细看就听到屏风后面的声音:“是辰苍来了吗?”
穆辰苍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连忙拉着小妹的手绕过屏风而去。
双膝跪地叩头行礼:“兰师叔,正是侄儿辰苍,这么年您受苦了!”
辰苍出生那日,正是兰师叔二十岁生辰之日。
那年也是自己父亲穆黎协助东颂登位的一年,所以父亲常常不在池州府的穆家堡而在兰陵城。
为了母亲能够顺利产下这人生中的第一个孩子,兰师叔更是提前半年之久就到了穆家堡陪伴自小长大的师姐。
当年玉京被封为二真三君的正是太清真人、雪松真人、坤羽元君、妙心元君与海曲元君。
海曲元君兰书曲正是擅长通灵祝由之术,她天赋异禀,常常可以与神魔通灵与万物而谈,不爱战乱杀生这点与妙心元君姜书敏性情相投,时长一起种植药草,救助生灵。
辰苍也算是兰师叔看大的孩子,所以感情上更为亲近,听到兰师叔的声音又让辰苍想起过世的母亲,悲伤从心中而来。
但当辰苍与星月抬起头时,却惊讶的发现眼前的兰师叔简直换了一个人似的。
师叔瘫坐在那把木椅上,整个人都散发出死亡的气息。
原本姣好的面容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形似骷髅的模样。
青丝已化为无有,整张脸都干瘪枯黄,昔日那双横波目如今深陷在眼窝之中,毫无光泽。
满面都是沟壑纵生的皱纹。
这还是当年被誉为玉京第一仙娥——海曲元君的模样吗?。
“师叔!您怎么会……”辰苍心中绝不相信眼前景象。
星月更是惊讶,眼前兰师叔的模样说是以为耄耋老人也不为过。
可兰师叔应该不过五十岁而已,怎会如此面貌?
只见木椅上的老人嘴唇微动:“师叔这副模样怕是要把辰苍吓坏了吧。”
“师叔……”辰苍两眼通红,双肩不住地抖动。
“师叔这幅身体倒是还能撑几年,辰苍,你不必过于忧心。”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辰苍此时心中怒火烧了起来。
星月想起在船舱时南星璇师姐的话,抬头问:“师叔,是不是那个什么云书羽做的?”
兰书曲看着眼前的星月,微微一笑:“想必这个丫头就是师姐的小女儿吧!过来星月,让师叔瞧瞧!”
星月虽从来没有见过兰师叔,只是之前从大哥与星璇师姐的口中也了解了不少关于师叔的事情,此时心里也很难过。
站起身来慢慢走过去,握住师叔干枯的双手,泪水顿时从眼中流了下来。
“好丫头,不要哭,你的模样太像你的娘亲了。刚刚见到你仿佛以为师姐又回来了!”
星月伏在师叔膝头哭泣:“师叔,你为什么会成这样?究竟是何人所为?”
“云书羽!一切都是拜她所赐!”星璇心中恨极了这个三番两次出山作乱的女人。
“不,不是她的错!一切都怪我自己咎由自取!”兰师叔解释道。
“师傅,为什么事到如今,您还替那个那人说情!”星璇实在不能理解师傅为什么总是帮害了自己的人说情。
看着辰苍与星月疑惑地神情,兰书曲将事情原委讲了出来:
“星璇应该给你们说了云书羽来过这里的事情了吧!”
辰苍与星月点点头。
“那你们跟我来!”
星璇听到师傅吩咐后上前将木椅挪动,辰苍与星月这才发现师叔坐的这把木椅上的机关打开竟是一辆轮车,如今的兰师叔已经不能再走动半分。
心痛不已的辰苍起身上前帮忙,由星璇带路,他们四人离开天后宫正殿,来到侧殿里面。
这里正是师叔二人起居之所。
同玉京太清真人的房间一样,这所侧殿里极为简洁,只有两张张床、一张案几和一个香炉,只是香炉中已经没有清香环绕,只有炉前几个野果散发香味。
“我这个样子正是对书松师兄避而不见的缘由。”说着兰师叔拿起了一颗丹丸放入口中。
“我自觉时日无长,不知能到几时,但是我仍然愿意为星月疗伤,也算是报答书敏师姐那些年的姐妹之情。”
“不!师叔!您这幅身体又怎么能为月儿疗伤呢?我不想连累您!”
“丫头,你先听我说完,你的凚炙咒或许只有我还有点办法,就让师叔一试吧。”
见星月为难的神情,兰师叔说道:“我先给你们说说我这幅身体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就明白了。”
“当日云书羽来蓬莱大闹一场后,并没有取我师徒二人性命,只告诉我书敏师姐的孩子,也就是星月中了凚炙咒,不想让我去救你。
我和她过招时也明显觉察到她的元神有所不同,失去了原来狠辣阴毒的那面,反而多了几丝怜悯之意,不过她也看得出我既不能离开蓬莱也再没有什么能力去完成这件事了,可能就是这样才留我一命的。
她走后我与璇二两个人就一直在寻找可以离开这座岛的办法,我们做了一只竹筏想要离岛而去。
以前都是接近蓬莱雾障边界时感到全身乏力,精气被抽光一样不得不返回来,这一次我们准备了很多丹丸上路,但是还没来得及飘远就被接引道人捉了回来。
我苦苦哀求他,给他解释只是想救故人之子的性命,如果可以救完人我就会立刻回岛不再踏出半步。
原本以为他会考虑或者直接拒绝,没想到他竟然一口答应,只是……”
兰师叔看着面前的星璇:“他要我亲手杀了璇儿才可以离岛!”
辰苍与星月不敢相信,怎么会有这种要求。
“璇儿虽不是我的女儿但这么多年我们师徒两人相依为命,早就像母女般的关系,我怎么可能下得去手。接引道人见我不忍下手便将星璇打晕,带我去了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就在这座岛的中央,叫做碧海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