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四目相对，余未晚怔住，“你……为什么要道歉？”
被陆野带走的整件事情，和他都没有关系。
“……”他更是愣住，眼底的哀伤凝固了，双眼发直地看着余未晚，机敏应变的能力好像被人抽走。
面对现在晚晚，他总是不知不觉，就会说出真心话。
可这种‘真心话’，对于晚晚来说是禁忌，无论如何都不能对她和盘托出。
他不能现在就告诉她：晚晚，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不管是你这次被陆野囚禁，还是你跳崖坠海，还是你现在经历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没有我，这一切都不会开始，也不会发生。你的家人父母，你的学业梦想，都不会消失，你也不必有任何自卑。
可是，这些话……
他完全不能说。
这些真相，这些过往，就像一颗巨大的爆雷。
它只能深深掩埋，不能挑明，不能引爆。
不然，就是毁天灭地，一切现有的秩序都将崩盘！
缄默了数秒，繁夜下意识移开视线，望着桌上那只又微微探出脑袋的草龟，低沉的声音变轻：“我刚才……表达的不够完整。我是说，是我有疏漏的地方，是我说过要做你的朋友，可在关键时期，我却没有及时保护到你，没有办法给你建议，把你安全送达。”
原来说的是这个意思。
余未晚摇头：“跟你没有关系，繁先生，你忘记了，我离开香.港的那个时候，你病了。你在迪士尼园区摔倒伤到头部，冯助理说你意识混乱，要送回你家那边治疗。你都病了，连工作都不能处理，连自己都照顾不了，怎么顾及别人呢？”
说到这里，她竟是挪了挪身体，主动朝他靠近一些，“我一直忘了问你，繁先生你的病情好转了么？应该有效控制住了吧？”
“晚晚，这就是你，你的温暖和共情能力胜于常人。”繁夜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黑眸一转，又看向她，“所有靠近的人，真正用心解除你的人，都会被你一点点感染。这就是你的好。”
“没有你说的那么好，我只是话多而已。”她马上又后缩回去，规矩地坐在椅子上，神情落寞：“谢谢你这样高看我。但我，我总觉得，还是跟以前不一样，心态不一样了。所以我真的想试着一个人……”
“不行！”
原本语调温和的繁夜突然吐出了严厉的声音，冷意十足地打断她后面的话。
可说完，连他自己都被这种凝重的语气惊到。
但还是能不露声色，嘴角掠起一点友好的弧度，“我是说，你这样很危险。这个想法也不理智。你忘了，还有一个人对你虎视眈眈。如果真的很想一个人生活一段时间，至少要等你身体彻底康复，要等你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一切平安之后，我可以找一处安静的小岛，你可以在岛上安全生活。”
“是啊。”她更失落，但还是认同点头，“我知道，我这样，根本没可能一个人生活。会被抓。而且江临……他就是为了找我才离开盛家的，他说卖掉好多金子换成现金来找我。朋友为了情义，担心我的安危出来找我了，我也不能抛下他说，我要一个人生活，你走吧。”
“抱歉，傍晚你弹琴的时候，我情绪上来了，没有控制好自己，所以才不经大脑思考那样要求的。”
“你不要跟我说抱歉。晚晚，你没有错。”
不管是现在想要离开，还是你所做的任何一件事……
你从来，都没有做错过。
错的人，从不是你。
*
盛临江一直等到后半夜。
在得知晚晚想要离开的想法后，他手里的游戏机就不香了。
游戏玩不下去，睡觉也睡不着。
本来他想去问晚晚怎么个情况，但繁夜肚子包揽了这个差事。
人在屋檐下啊，他也不好不给繁夜面子。
而且他想着，要是繁夜去找晚晚不顶用，他再用自己的一套法子哄她开心。
如果晚晚实在还是想走，那干脆他也不在香.港呆了，就一起四处躲着生活吧，总不能真的看着她挺着越来越大的肚子，一个人生活。
好在是一点的时候，他见繁夜的卧室亮灯了，马上堵门去问结果。
知道晚晚会安心在这里养胎，他这才放心回去睡觉。
第二天。
负责来给余未晚授课的钢琴老师就过来了，特区内有名的钢琴家，也是在是一位颇有气质，穿着改良旗袍的40多岁的女性。
从钢琴基础知识开始教起，很有耐心。
余未晚也会跟着去学。
学了两三天，那些对琴键、音符，就逐渐熟悉起来。
好像学起这些，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吃力。
她把这个新奇的发现告诉了盛临江和繁夜。
盛临江表现得和她一样惊奇，一番讨论后，并且看到她目前掌握的乐理知识后，高度怀疑——晚晚，说不定你是个弹钢琴的天才！
繁夜并没有露出惊讶的情绪，只是对她微笑，加以鼓励，还说：“我相信你一定能很好的学会这些。你本身就很优秀。”
就这样，每天她的日常除了去医院康复科报道复健，锻炼手眼协调之外，还增加了钢琴的课程安排。
油画也继续提上日程。
只是手眼协调性不好，总会出错，但至少能勉强给油画上色。
她每天的生活也逐渐充实起来。
自那晚和繁夜谈过后，也没有再提过离开的事情，也不再跟讲陆野有关的人和事。
也许是又开始接触油画的关系，她的心情也真正好了起来。
一周后。
恰逢周末。
繁夜有客户要见，日程较忙，白天需要招待。
但盛临江很清闲，不上班的他跟着余未晚去了附近公园。
公园里，一大片郁金香正在晚霞下争奇斗艳，每一块区域的郁金香颜色都不尽相同，品种细看之下也有变化。
旁边的公示牌上，还写着这些郁金香的品种，从粉色渐变的‘凯瑟琳’到纯白的‘克里斯汀’，再到火红似血的‘红绸’和纯黄色的‘凤梨塔’……
余未晚看的认真，挨个走过每一块牌子个，用手里的相机拍照记录。
盛临江在旁边跟着一起拍照，惊叹于这些品种的复杂多变。
明明都叫郁金香，却能培育出30多个品种……
旁边几处花丛，也有其他游客拍照打卡。
现场都是宁静祥和，是人们欢笑交谈的声音。
但就是在这种声音里，突然多了一道不同的声音，自盛临江他们身侧传来，声调尖锐又震惊：“你你你……你是不是余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