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舒服吗？”
在他一点点被来自大脑深处那种无法形容的撕裂感吞噬的时候，她低柔的声音又一次响起，透着十足的紧张。
他很清楚的知道，这是晚晚的声音，她在关心自己。
就是她的声音，把他的临界崩坏的理智瞬间拉扯回来。
他想告诉她：我没事，我只是来看看你。
可身体暂时不由他意志支配，他无法立即回答。
“繁先生你生病了？你正在全身发抖，你是不是站不住了？！”
余未晚惊讶的声音中泛起了恐惧，他能感觉到自己双臂被她扶助，看着她转头朝琴行门口方向喊，“来人，冯助理！”
“不要，我没事！”
几乎是在她喊话的同一时间，繁夜也从喉间挤出了焦急的声音，身体逐渐恢控制权，下意识地反手拉住她的手腕，“我没事，不要让冯乘进来。”
“可是，你刚才的样子……”她的视线在他脸上紧张地上下扫视。
“没事，很快就好。我只是没吃早饭，有些低血糖。”他还是无意识地拉着她的手，“不要告诉冯乘，好么？”
“……好，我不说。”余未晚马上点头。
“余小姐，您刚刚喊我？”
也是在余未晚刚答应好的时候，立在门口的冯乘已经闻声进来，走到了店铺中央。
余未晚赶紧转头望着冯乘，扬唇微笑：“没事，我就是……我，我想拜托你去买点吃的，面包饭团……随便什么都行，是他——”
声音拖长，余未晚快速扫了繁夜一眼，他脸色略微发白，但表情已经放松下来。
“不是繁先生，是我饿了，我想吃点什么垫垫肚子。”
“好的，没问题。”隔着八九米远，冯乘也留意到了他们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忍不住抿起嘴角，“余小姐稍等。”
说是稍等，但他可没有打算五分钟内就回来。
难得繁总这样克制自己的人会主动拉住余小姐，这机会难得啊，繁总多珍惜啊。
这样想着，冯乘心满意足的溜了。
店里的气氛恢复宁静。
余未晚舒了一口气，感觉手腕上仍有一股压力。
垂眸一看，才知道繁夜的手还是扣在她的腕上，紧紧握着。
“繁先生，我的手……”她忙提醒，动动手腕。
繁夜恍然，立即松手。
这时，守在附近看了很久的店员也走了过来，看方才并无状况发生，两个人又举止亲密，马上开始推销钢琴，用港普跟繁夜说：“这位先生，您的女朋友真是好眼光，刚才试弹的是我们的镇店之宝，博兰斯勒的高端定制系列。”
说着，店员抚摸向架造型颇具未来感的白色钢琴，又说，“如果您女友不钟意这个颜色，还可以支持定制其他色彩。”
“不是，我……
余未晚正想解释，繁夜已经替她开口，“很遗憾，我不是她的男朋友。”
店员脸上的笑容僵住。
但繁夜马上又说：“这款售价多少？”
店员又笑开了花，极力推销：“310万港币，支持大陆人民币、刷卡、网络支付所有方式。免费送货入户，终身维修。”
“太贵了，一架钢琴两三万的就很好了。”余未晚已经看出繁夜的意图，“繁先生，我想我们可以走了。”
说着就往门外走。
但繁夜还是留在原地，清冷的声线忽然柔软：“我知道你想弹钢琴。我知道，你喜欢这些。物品的确有价格高低，但开心是无价的。如果它能让你开心，什么价位都值得。”
……
盛临江一回到浅水湾，一进大厅就脱掉了身上的白色通勤短袖衬衣，换成了宽松酷炫的钉珠T恤。
等换了衣服下楼，才发现一楼客厅靠落地窗的位置，多了一架白色钢琴。
盛临江上去辨认，还试着乱摁了几下。
最后拿出手机，对着品牌logo一扫，一查到结果，差点惊掉下巴：“靠，真真……真有钱！我浑身上下卖多少金坠子金项链手串，我才凑了一百多万。繁夜买个钢琴就三百万！”
同样都是人，区别怎么这么大？
不过这买钢琴给谁的？
很快，盛临江的这个疑问就有了答案——他在琴身侧面，找到了激光刻字，清晰地刻着两个字，晚晚。
“有钱就是好。三百万的东西，说送就送。”
盛临江发出了来自灵魂的感慨。
“三少爷也有兴趣弹琴吗？”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然后繁夜出现在他身边，黑眸半敛，眼神似笑非笑。
“不不，我没兴趣。我这手，只适合打篮球。”盛临江说完，又问，“晚晚呢？”
“她在吃酸奶燕麦，马上过来。”
半个小时后。
傍晚。
日暮十分。
晚餐结束。
全屋智能管家自动亮起了客厅的水晶吊灯。
在放低的螺旋形吊灯下，白色的钢琴被灯光照耀的更加雪白。
大厅里，琴音一个个连续不断地响起。
余未晚坐在钢琴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看着正在弹琴的繁夜，表情微怔。
繁夜弹琴的样子，和他办公的样子一样认真严谨。
他身量高，指节也很是修长，但骨节更为分明一些，摁下琴键的时候，手背上会有筋络隐现，很有男性手掌的力量之美。
但他弹琴的指法，却没有盛临川的灵动柔和，与之相比，更显机械。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听着曲子，也觉得琴声也是略显生硬。
弹琴之前，繁夜告诉她：这首曲子叫做《渡月桥.思君》。
本是仓木麻衣的一首歌曲，因旋律动听，流传度高，也逐渐将间奏谱写成为钢琴曲。
几分钟后。
一曲弹完。
余未晚很捧场的鼓掌，“繁先生，你弹的很好！”
这就是很好吗？
从前她弹的更好。
只是，他居然没有真心赞美过。
繁夜不禁握紧拳头，咬了一下牙关，然后从琴凳上转过身面向她，微微摇头：“晚晚，我弹的不算好，我也并不是全能。弹琴只能算是中级入门，勉强能听。所以我不能教你钢琴。我会给你请专业的钢琴老师来带你。”
“我……我怕我学不好，浪费私教的钱。”她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钢琴，又动了一下右手手指，“刚才你带我试弹的时候，我感觉我右手不是很灵活，我学不好的。”
他也看向她的手指，眸色加深，沉默了几秒，语气很轻的安慰：“没关系，只是兴趣，不需要‘好’，学会就行。就算学不会，也当做是康复训练的一种，可以锻炼手指对空间物体的判断。”
“繁先生……我其实康复训练已经差不多了，我能自己正常行走，能穿衣打扫，所以学琴就不用了。”她却语气更急，仰头看他，急躁话语突然迟疑，“我想，想……”
“想要什么？”他马上问。
“我想……想离开这里，想一个人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