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谭,我来了。”习思明在外面叫了一声。
里面出来一个人,一个妇女,乱糟糟的头发,一时竟分辨不出年纪,或许二十多,或许三四十。
“老谭在里面候着。”
习思明点点头,”都准备好了,今天就来给他种痘。”
妇女点点头,没有在说什么。
习思明也不再说什么,直接进屋了。
宁北和广远也跟着进去,那妇女也跟进来。
几个人一起进屋,屋里就顿时显的有些拥挤了。
屋里有张床,上面蜷缩着一个人,应当就是习思明先前叫的老谭。
“广远,你掌灯。”习思明先吩咐了一句。
昏暗的屋里随着灯光才亮起来。
几个人先把口罩戴起来。
“来了。”床上的男子,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句。
“嗯,老谭,今天来给你种痘,先前说好的。”
“我晓得,尽管,我不反悔,你先前答应的可不能变。”
“放心,不会变。”
“好,好。”老谭咳嗽了几声。
“按我说的来。”习思明指使着老谭,让他把胳膊伸出来。
接种的整个过程,并不是很复杂,十多分钟就完成了。
“好了。”习思明合上试管,接着说道:
“我再说一下,这划开的伤口,不要接触水,睡时也不要压着,总之,什么也不要接触。明天我们再过来看一下,这几天老谭你身体若是有何异常,可以立即叫人去药铺寻我。”
“我晓得了。”老谭应道。
这话不仅是对老谭说的,也是对那妇女说的。
宁北想了想,补充说道:“这几天,老谭最好一个人独居,其他人不要住在这屋里。”
那妇女面上带着哀色:“不住这里,哪有地住。”
“这样吧,我们加钱,你们先找个其他地住,还有,不要让小孩子和其他人进来这屋,只有你一个人能进来。”
听到加钱,妇女不再言语,算是默认了。
“等下,你跟我们一起去取钱吧,这钱你最好不要一次取完,也不要声张,否则,不一定是好事。”习思明最后交代道。
妇女点点头。
宁北也明白,这附近三教九流歪门邪道的人不少,这有钱的消息若是泄露出去,这妇女不一定保的住。
几个人一起出了这茅屋。
此时外面有个小男孩想进去,但是被妇女拦住了。
“哇哇、呜呜。”那男孩大声哭泣起来。
“爹爹,你不要死。”他一边哭,一边如此喊着。
“你爹没死。”妇女蹲下来,一手抱着那男孩,另一手也抹着眼泪。
这时才显出一点女人脆弱的样子。
这时屋里传出来大声的咳嗽声,男孩子听到了,这才安静下来,抹着眼睛。
妇女用草绳将门栓起来,然后又叫旁边一个妇女照看着,让小孩子不要进屋。
带着这个妇女到了钱庄,一次性支付给了她一万钱,当然还是存在这钱庄。
另外给了她几百的散钱。
此事就这样了了。
回药铺的路上,宁北还有些唏嘘,世道艰难。
“宁北兄无须过于多虑,那人家得了这些钱财,往后即使男人去世了,也能有一口棺材埋葬,女人也能撑到改嫁。”
习思明如此一说,更显的时代悲凉。
在药铺门口,宁北跟习思明道别,约好明天再一起去观察一下老谭的状况。
“宁大兄,”这时,宁北突然听到有人在这么喊。
是喊我吗,他寻声望去。
只见药铺出来了一个少年,正是这少年喊的。
“韩湐。”宁北惊叫出声来。
喊他的人正是韩湐,一年多没见,这少年长高了不少,样子也有了一点变化,更成熟了一点。
只是韩湐的面色不怎么好,头发也有些乱。
“韩湐,你怎么在这?”宁北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想着,大概韩愈的家人都已经到南夏这里了,韩湐是随他们一起过来的。
不过韩湐出现在药铺,难道是来买药的,韩愈的家人,有人生病了吗。
“宁大兄,你可曾见过我兄长和叔祖?”
“月初曾经见过,你现在紧急吗,若是不急,一起进屋细说一下。”
“不太好,要拿药回去,有人病了,正等着。”
“湐郎,要不然,我先拿药回去吧,你稍后自己回驿站。可识的路?“韩湐身后一个老仆此时说道。
“韩湐,且稍等一下,我们一起过去。”转头说道:“思明,今日还要麻烦你一下,要请你随我一起给几个人检查一下身体状况。”
“这有何麻烦,宁北兄稍等,我进去将这些放下,再拿上药箱。”
“好。”
习思明进去药铺,韩湐见状,也让老仆拿着药先走了。
“韩湐,你们现在是住在驿站吗?”
“是的,叔祖之事,宁大兄应当也知晓了。”
“嗯,等下,我跟你一起过去,拜访一下韩公的家人,韩公的家人都还安好?没有大碍吧?”
说到这个,韩湐顿时流下眼泪了。
“叔祖家小姑姑已经病逝了。”
“啊。”有人去世了。先前韩湘最担心的事真的发生了。
“谁去世了,跟我细说一下。”
韩湐带着眼泪,一边啜泣,一边述说。
宁北勉强听出了个大概。
他口中的小姑姑,是韩愈的第四个小女儿,也是最小的那个,今年就十岁出头,比韩湐还小几岁,身子骨本来就不太好。
虽然辈分上是韩湐的小姑姑,实际上就如同妹妹,两人关系向来比较亲近。
上个月四小娘子突然听闻父亲韩愈被贬出京的事,接着家人也随即被驱逐出长安。
她年纪小,由于不清楚状况,因此受到了极大惊吓,惶惶度日,再加上大冬天路上风寒,就生病了。
后来,穿越蓝武关,一路翻山越岭,山上气温更低,冰雪之下,山路更是艰难不好走,小娘子的病情越来越重。
再后来,终于撑不下去了,病逝于山中。
一家人这次南去本就近似于流放,翻山越岭,没有车马,遗体无法带走,只能就地潦草地埋在了荒山野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