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缙朝国公府的高墙内,一穿着青色侍服的男子两手端着热腾腾的饭菜,脚步轻快的游走在府邸的廊道上。
陆圆手里端着饭菜从门外进了屋内,靠近都不见床上的人有动静,“世子爷?”
而床边坐着的人儿只是目光呆滞,不知看向哪个方向,“世子爷?”陆圆放下手里端着的饭菜,轻声又喊了几句,自从那日升太子宾客大醉醒来后,他家世子便一直处于游离的状态。
“你……先退下吧。”陆舒予声音沙哑的开口,她低下头看了一眼手上隐隐作痛的伤口,是自己拿刀划开的,三天……她依旧不敢相信自己重生了。
脑子里一直回响着自己撕心裂肺的哀吼叫喊声,和那些yin贼狼心狗行的面目挥之不去。
“国公爷叫您醒了就到书房见他,您……”
“好。”陆舒予打断了他的话。
“小的告退。”
并不是她厌恶陆圆,而是她愧对陆圆,想起陆圆为救她万箭穿心的场景,陆舒予心头悲痛万分,握紧了那缠着纱布的手,痛感从手心传到了她的脑子里,疼……
她陆舒予身为国公府的千金小姐,九代单传,为家族声誉不得不女生男养。
而她自小聪颖,通五经贯六艺,十三岁入国子监,十九岁升太子宾客,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像算命说的那样顺风顺水成为一代贤臣,可贤臣遇不上圣君,要这贤臣又有何用?
上一世她一心一意辅佐太子李元正上位,最后虽然失败却也为他谋得封地自立为王,可他却听信小人谗言,什么功高盖主,什么与缙国私通密函,仅凭那伪造的几封书信便要了她相府上下三百余口人命,终究是错付了忠心……
错得一塌糊涂,在那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她被小人识破了女儿身,竟在地牢里活活将她凌辱而死。
每每想到这里都令陆舒予的头皮发麻,寝食难安,手更是难以控制的轻颤了起来,握紧的拳头更紧了几分,真的很疼,可这一切的疼痛,和上一世的满门抄斩,被凌辱而死来比的话,又算得了什么?
“予儿!予儿!”门外,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月如雪风风火火的走在长廊上,侧身跨大步进了卧房,“予儿!”
“母亲。”陆舒予听到那声声呼唤,缓缓的从凳子上站起身,视线落向门口的方向,“阿娘!”
“予儿。”月如雪跨步进了屋内走到她身边,“娘去回灵寺给你祈福了,这平安福你带身……”
“阿娘。”陆舒予不等月如雪说完,展开双臂一把将月如雪抱住,她轻声的哽咽着,死死的抱住了月如雪的身子,贪婪的闻着母亲身上那淡淡的木兰香。
“你这孩子,这是做甚?”月如雪被陆舒予抱着僵住了身子,从陆舒予出生那一刻开始就由专门的奶妈子带着,三岁便开始学习五经六艺,自己接近她的时间少之又少,十三岁进国子监后便不怎么亲密了,“你可不是如此扭捏之人,可是遇上了什么事?”
“阿……母亲。”是啊,她不是喊娘的人,而她的身份更不允许她如此扭捏,可她不想放开,阿娘当真是忘了,她也是个有委屈了会哭会闹的姑娘家啊,多想抱着阿娘大哭一场,可是她不能。
“你爹在书房等你。”面对反常的陆舒予,月如雪一时竟手足无措。
“好,待儿洗漱一番。”陆舒予放开了月如雪,侧开脸不让月如雪看见那滑下的泪珠。
月如雪前脚一走,后脚陆圆便端着木盆进来伺候了。
“世子?世子?”他家世子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天到晚魂不守舍的?以往如此警惕的人,这会儿他端着水盆来来回回好几遍都不见世子出声吩咐句,陆圆忍不住多喊了几句。
“七爷……回京了吗?”如果没记错,李元睿应该已经守够一年皇陵,她入幕太子宾客之时也差不多是李元睿回京的日子。
“七爷?哪个七爷?”陆圆为她束发的手一顿,努力想了想也没想起是谁来。
“怎么?京中还有人敢自称七爷?”镜中,乌黑如绸的头发被发髻扎盘了起来,左右两边留了些许的头发,后面的头发很自然梳了下来,斜飞的英挺的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眼眸深邃不见底,削薄轻抿的唇,凌角却不像男子那般刚毅分明,“女……”女生男相辛苦命,陆舒予看着镜子里的人影,轻轻苦笑了一声。
“您……您说的是七王爷?”陆圆带着试探的开口,“七王爷昨儿个才回京师,今早被召进宫的。”他家世子也太厉害了,足不出府都知道七皇子回京了。
如果没记错,今早朝堂上太子定是力举李元睿去淮南治理涝灾,美名其曰将功抵过,实则设下了层层陷阱等着李元睿。
“你去给我打听打听,今儿个早朝都商议了何事。”她所受的辱,一定会加倍讨回来。镜中,那双眸子由一开始的涣散到冷冽阴狠,玉梳的齿条已陷入她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