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死之交的承诺,曐明重新思量下凡镇压魔祟一事。
鸿蒙天的灵兵有二十万,渡厄魔祟便算它有十万,神族率五万兵马也是足够了,毕竟邪不胜正,一个灵兵能对付两三只魔祟,数量上的取胜没有问题。
但渡厄之地自古以来没有魔祟以外的人进去过,里面到底是什么地形、魔祟是什么情况全是未知数。率兵打仗总有需要应变的地方,族内有天渊支应,曐明认为自己此战虽然艰难,未知数太多,但依旧不会改变胜利的结局。
他去见了父神,父神对他要下凡渡厄镇压魔祟的考虑出现了惊讶之色,久久没有下句回话。
“父神?”
父神让他离开,说需要好好想一想。
曐明认为此事不算难事,父神何必费时去考虑,但基于尊敬,曐明没有追问,他离开后去找天渊。
小侍灵告知天渊去了万卷库。
万卷库是鸿蒙天的藏书阁,珍藏三界无数秘术禁术与远古记载、传闻,曐明倒是闲来无事,偶尔会去拿上一卷看看,也邀请过天渊一同前去,那家伙每次都拒绝,宁愿睡个长觉也不愿意踏进去,今儿个居然会去了,曐明以为太阳是不是要打西边出了。
他很快寻了过去,万卷库内的天然石桌旁,天渊正拧着眉头在看一个竹简,脚边也凌乱地堆了不少。
“天渊。”难得看他这么专注认真,曐明声音也放轻了。
天渊忽然打了个激灵,神色不自然地将手中的书简丢去脚边,笑道:“你怎么来了?”
曐明也没多在意他的动作,说:“我去与父神说了渡厄一事,父神似有心事,没有及时答应我出征。”
天渊“哦”了一声,起身往外走,“我在这里替你寻一寻关于渡厄的记载,看了一天一夜也没个结果,我们走吧。”
二人出了万卷库,曐明有些不快,道:“明明有人要去制服魔族是好事,我不知道父神在顾忌什么。”
天渊没有一下接上话,曐明看他不似往日开朗,面色稍有凝重,“你怎么了?”
“看东西看久了伤神罢了。”他淡淡一句。
曐明点点头,又道:“这事宜早不宜迟,既然你也说是个机会,我觉得我应该前去,可是父神的态度让我捉摸不透,不如你找个机会去问问。”
“你可以自己直接问的。”
“父神要是能告诉我,方才便说了,你也是父神身边的人,帮我隐晦问一问到底是怎么了,好让我心里有底。”
天渊无奈,答应了。
两日后,他从主殿出来,曐明早已候在外头,“如何?”
天渊说:“其实也没什么,父神觉得你是继位者的最佳人选,渡厄魔祟凶险异常,担心你有个三长两短,不忍心你去罢了。”
曐明陷入了思量,父神向来不是怕事的性子,怎么对待这件事上反而担心这么多呢?俗话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那他是不是也应该遵循老人家的意思,另寻机会立功比较稳妥……
没细想完,天渊又道:“曐明,依我之见你还是该去,父神是开天辟地后出现的第一位神明,他不需要功德便是一族之主,神族付出巨大的代价才位列三界之首,可付出代价的那些人早已牺牲了,没机会争一争。你不一样,你要让三界各族心服口服,魔族一役势在必行!”
此话有理,曐明道:“我去向父神表态!”
天渊拉着他的手臂,道:“你别去了,父神待你如亲子,这一去不是伤他的心么,见了你的面终究老泪纵横,我替你去表态吧!”
曐明点点头,心中感激,想着有这般事事为自己着想的好兄弟,何愁拿不下一个渡厄!
事情很快敲定了,父神大殿紧闭,不愿见任何人,将大权移交二人。
整个鸿蒙天都知道曐明即将征战渡厄,他风风火火整肃兵马,在此期间,族内有任何事务,天渊皆当大家的面询问他的意见,二人之间谁人日后继位,明眼人看得清清楚楚,对曐明的敬意愈加明显。
这种感觉让他有了自己已是三界至尊的错觉,不过他还是清醒的,知道自己必须立功才能把这种感觉实现成真。
魔神的目光似从悠远的时空中穿回,继续说道:“我很快带领五万灵兵下凡,二话不说杀进渡厄山。当时的整座山脉并没有结界保护,所以我一路势如破竹。但是你们若以为那一战没有难度,很快能拿下是绝不可能的。”
当初的渡厄山远比双子出生时的环境要恶劣凶险,如今的渡厄是魔神改造了几万年的成果。
“杀进去后最大的问题便是魔气盛大,身处其中双目已无作用,不管睁眼闭眼能看见的全是一片的黑,任何照明皆透不过厚重的魔气,所以刚杀进去的短短时日内,我便因为被偷袭折损了近一半的战力。”
他很快想到了鸿蒙天的法宝——御光灯。
法力拟了一封信诀送去了鸿蒙天,天渊马上亲自送了过来。御光灯强大的光透瞬间照亮整个渡厄,群魔惊恐嚎叫,他们看了看,粗粗一算竟有几十座大峰与无数小山,其中最高的那一座十分惹眼,正好居于山脉中央。
曐明一下就想到自己要先占下最高峰,再向四周扩散兵力拿下渡厄,说与天渊一听,他也十分赞同。
趁着御光灯灵力耗尽前,他们描好了大致的地形图,总算不再对里面的一切迷茫,打起仗来信心倍增。
只是有一事曐明压在心里没有明说,可即使他没有明说,几日后,天渊心有灵犀再次下凡,为曐明带来了五万兵马。
“我想着你剩余的兵力用起来肯定吃力,便再调五万来。”
曐明感动,千言万语化成彼此入口的烈酒,分别前兄弟二人用力拥抱,义气地相互捶了捶对方的胸口。
“御光灯耗尽了灵力被带回神族,需要很长的时间恢复,没了它,渡厄山地广幽深,我不敢再轻易冒险折损兵力,所以这仗打的时间很长很长,像个瞎子一般摸索前进,好不容易降服了三十多峰大魔,占领最高主峰……”
魔神顿了顿,后面的故事似乎有太多不足为外人道的细节,“占到主峰后,我其实已经身心疲惫,再呕心沥血将剩余的大峰拿下,正当欣喜自己不负众望,有资格做三界至尊时,我收到了一样东西,一样来自鸿蒙天的东西,居然是天渊继位后的诏书,封我做魔神!”
五雷轰顶亦不足形容当时的感受!收复渡厄的人是他,天渊有什么资格继位?!
最可气的是天渊继位后,改了三界对他的尊称,鸿蒙天之主——神皇!
他连战后事也顾不上打理,急忙上鸿蒙天找天渊理论,却因常年浸在渡厄里身染魔气,被挡在大门外,正当他要杀进去时,父神出现了。
父神说:“当初你表过态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回渡厄去吧。”说完,人也不见了。
已为魔神的曐明眼前一阵发黑,他不明白!不明白啊!对,去渡厄立功是他的选择,可这与当初说好的继位人选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是天渊继位了!
可是不久后,他完全掌管了渡厄才终于明白,一切都是天渊的计谋。
三界至尊这份天大的尊荣,即使是个上神,即使会万担重任挑在肩上,即使是会身戴枷锁,没有自由,也会有人抵挡不住它的诱惑,做出厚颜无耻,忘恩负义之事!
天渊假仁假义,两面三刀,在他面前表现得对继位没有兴趣,在父神与他之间的传话颠倒黑白,又在族人面前给予他强大的心里暗示,放他放松了警惕!
开战时,总是在他最需要的时候雪中送炭,无非是要他赶紧打入深处,与外界切断联系,这时他在鸿蒙天内使使计谋,顺利登基做了神皇!
魔神说完,悲从中来,可笑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居然就这么跳进了身边最信任的人的陷井里。作为一个神明连自己的故土都无诏不得回,天渊已经将他视为封地之王,何等无情无义!
他看向歧煊,说:“这神皇的位置本就是为父的,玄宸的太子之位本就是你的,我们父子在渡厄苦苦多年,全是天渊做的孽,他的孩子我绝不接纳,也绝不允许你们在一起。尤其我猜测到天渊的另一个阴毒的计划,更是对他恨之入骨!”
魔神看向苏寰,冷道:“你说吧,什么时候勾搭上了天渊的,是在洪舆之前,还是在与我成亲之后?”
苏寰被当众问及隐私之事,羞愤交加,转身向大门哭着喊道:“神皇,是我啊,我和琉煜回来了,您开开门把我们母子接回去吧!”
她喊着很久很久,大门没有一丝开启的迹象,傅辞与玄宸脸色再次铁青起来,死守秘密。
魔神说:“天渊心虚了,和下臣的女子有苟且之事,还将此女指引下凡到渡厄勾引于我,珠胎暗结,恬不知耻!我算明白了,这桩桩件件的,他哪里还有颜面出来见我!”
苏寰凄凄哭泣,又转向玄字二人,求道:“你们叫神皇开门吧,我连性命都付出去了,已经什么都没了,最后这点尊严还望让我进鸿蒙天保留下来。”
玄字二人无言以对,就在这时,歧煊平平的一句话,像天雷地火一般将所有希望天锦门能打开的人的心神炸了个粉碎。
“神族已灭,大门封印,全都休要痴心妄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