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魔族之地,渡厄山——
“快!去那边看看,有人闯进我们渡厄山来了!”
“是!”
纷踏的脚步声绕去他处,一个玄衣青年藏身黑暗的角落里,冷汗布满额头,紧紧捂住腹部,鲜血滴滴答答撒于地面上。
被昔日敌手追杀、重伤的情势下,他毫不犹豫地选择逃回故土——渡厄山。
虽然在逃避追杀的几天里听闻渡厄已经另有尊主,可最安全的地方只有这里。
他本想静悄悄溜进罩山结界,寻一处偏僻的地方疗伤,却不想失血过多继而头昏身重,撕开结界时下手失了轻重,惊动了魔族的守卫。
呼吸越来越费劲,眼前越来越模糊……
可恶!难道他才刚复活回到三界不久就又要陨命了吗?
身体缓缓下滑,他甩了甩头想保持清醒,可一阵可怕的冷意直钻进骨子里,突然不知何时伸来一只大手搭在肩膀上,大惊抬头看去,所见之人却是最为熟悉的……
哥哥。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以前居住的地方。
红霞漫天,庭苑里有一棵参天古树,树下有千秋,他和另外一个小男孩坐在上面嬉戏,千秋荡啊,荡啊,他笑得可开心了。
“弟弟,好玩吗?”那个男孩问道。
他使劲点头,“好玩,好玩!哥哥你再荡快点!”
男孩也笑,笑得纯真,“好,哥哥再快一点……”
千秋荡出的弧度越来越大,霞光景色晃荡到模糊,他眩晕着,失去意识前的那股子冷意逐渐消失,身体暖了起来,恍恍惚惚睁眼……
晃,什么都在晃,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视角。
移动眼珠才发现上面有人,那人还笑,笑得和梦里的小男孩神似。
身上好痛……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自己感觉到的痛点是哪儿了,抬起软绵绵的手摸了腹部的利器之伤,全是血。
对了,他在神族地界被重伤了,那现在又是在哪?
上面的人觉察他醒了,俯身在他耳旁邪魅地说了一句:“说梦话了吧……”
这声音太耳熟!
他猛地清醒,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还有那异样的感觉,他大惊之下气血急涌,竟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又昏死了过去。
琉煜多么希望迷糊中看到的所有都是梦境,等他再次醒来,榻边破碎的衣饰冲进眼里,事实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颤抖地看向坐在另一旁敞着衣襟、悠哉品茗的男人。
这是自己入梦未醒,还是眼前之人被夺舍了?
他顿时眼前阵阵昏暗,整个人如遭五雷轰顶,万万不能相信一个堂堂魔族诸君,竟然被继了自己帝位的兄长……
奇、耻、大、辱!
“你疯了!我们是什么关系,你忘了么!”他立刻激炸了,包扎的伤口又渗出殷红,像染开的梅花。
那男人名叫歧煊,现乃渡厄山之主,也是他的双生兄长。
歧煊无动于衷,漫不经心的态度仿佛做出那般会被天打雷劈的事,只不过是小菜一碟。
“呵,兄弟?”
歧煊擎茶,幽深的目光倒映在褐色的茶水中,幽幽说道:“从小到大,你闯了祸父君就只责罚我,每回比试你输了也是我没把你教好,还是得受罚。不论做什么,你最后有父君嘉奖,而我……你吃着糖的时候,我就跪在殿外,最后连太子之位都是你的。”
琉煜挣扎着下榻,愤怒的火焰烧遍了整个人,绝没想到哥哥居然会对着自己摆出一副这么不可一世的面孔,与以往的态度南辕北辙,判若两人。
年少时,他们小儿无猜,长大后,虽然不算亲厚,会争会比,到底还是兄弟!
他指着骂道:“原来……你藏得真够深的,有不满、有顾忌你杀了我便是,你居然作践我?歧煊 你个混账,读的书受的教都被狗吃了吗!”
歧煊施施然起身,突然狠狠掐住琉煜的下颚,“你一口一个疯了混账可真难听,如今这里的主宰是我,你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我劝你惜命,要是敢再口不择言……”
琉煜自出生以来是嚣张骄横惯了的主儿,只因他是魔神之子!
三界皆知,开天辟地以来,衍生六族,神明为之上者,掌管众生,连仙都要拜其脚下。
后来,神族迁徙回初生之地鸿蒙天,仙族设天宫于九重天,而剩余三族祸乱无首,其中以魔祟最为猖獗,盘踞神州至西渡厄山脉。
他们的父君便是神明下凡到渡厄,凭一己之力收服数万大魔,霸而称帝,并把魔族分为七十二大峰管辖,统治数万载。
后来父君娶了母后,生下了双生胎,一者是他,一者是歧煊 ,被称魔神双子。
父子三人在三界皆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狠角色,他更在渡厄横着走了多少年,岂容得了被人如此对待,即使那个人是歧煊 也不可以!
他是父君在神魔大战前钦定的储君,于魔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歧煊虽是长子也只能做辅臣。
眼下失了帝位还遭了欺身之辱,他是万万想不到会有狼狈的今日,更不知道歧煊这个哥哥对身为弟弟的自己哪来的感觉能下得了手,而且还是在有伤势的情况下!
他挥开歧煊 的钳制,冲身而上将人反制在榻上,恶狠狠地吼道:“我就敢口不择言,你能怎么样?杀了我吗?来啊!反正你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吧,我在青鸾山被害是不是你下的黑手?!”
数千年前的神魔大战,他们一起应先锋战,父君战中陨落,歧煊 为了救他被敌方一击击中要害。
他急忙独自跑去青鸾山采药要救哥哥一命,却不想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背后捅了一刀!
他就这么死了数千年,在机缘巧合下,被凡间修真大派——天锦门的傅辞复活成女身的‘苏镜云’回到三界,好巧不巧,这个傅辞竟然是昔日的死对头,乃神族的玄慈神君!
跟着他身边,琉煜又偷听到了神族辛秘,故而被追杀逃了回来。
如今歧煊已继帝位,琉煜没理由不去想当初是不是他诈伤,为的就是父君不在了立刻解决了他,好让自己登基!
歧煊 傲慢道:“大战中战况混乱,你作死跑去那被人杀了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这么多年以为你是失踪,直到在凡间寻着‘苏镜云’才确定是你,而你的死不是我下的手。”
“老子一个字都不信你的!”
狠劲一上便是剑拔弩张的节奏,琉煜正要祭出佩剑,却在下一刻生生停住……
歧煊露出一抹邪笑,丝毫不畏惧,他伸进白色亵衣内,感受着里面被光滑肌肤包裹的肌理线条,眼眸里一下就蹿起火苗,“信不信随你,但是你才被我操劳过,这会儿大动作伤口和那话儿就不疼吗?”
琉煜从前风花雪月里抱着快活的全是女子,见歧煊 盯着自己的模样就像一头饿狼锁定猎物,他觉得自己又被作践了一次,气狠了:“你……简直就是畜生!”
“你骂的这些就像个受了欺负的小媳妇,要死要活地矫情,你不知道,你可是享得很……”
歧煊轻佻的语气带着魔力般把之前一幕幕令人发指的画面冲击进琉煜脑海里,琉煜涌上羞辱感,这种感觉像一双力大无穷的双手掐住他的咽喉似的,又疼又令人窒息,光是要忍耐下几乎一口银牙要咬碎了。
“闭嘴!我现在就杀了你!”
士可杀不可辱,往昔多少情分也无法让琉煜再忍,他祭出佩剑一把刺向歧煊 ,歧煊 哪里好对付,身形灵活一避反而钳住了他举剑的手腕,力道稍大便稳稳拿捏住。
身上有重伤终是敌不过对手,歧煊一把将琉煜推到一面镜子前,狠狠制住他。
琉煜伤口被撞击脸色白了一瞬,额边冷汗涔涔,仍倔着挣扎,“你放开!”
“还当自己是一呼百应的魔族储君呢?”歧煊附耳挑衅说道,“且不说你现在有没有能耐杀了我,你以为没了我你就能走出这座宫殿去面见所有朝臣,然后登基?你想好了怎么对他们说你当初是怎么失踪的了吗?”
琉煜咬牙道:“除了你算计我,还能有谁,我有父君的诏书!若不是我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死在了青鸾山,父君陨落,魔族之主是我!”
“我当时可是重伤,你说我算计你有谁会信?况且我已经说过了,不是我。至于诏书……就算有诏书你也没有资格继承帝位。”
他钳住琉煜的脸,看向镜中,“你自己看看,我们长得像双生兄弟?”
琉煜抬头看去,两人的容貌显现在清晰的镜中,虽长得不一样,但各自的貌皆属天下无双,气度却截然不同,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在眼角下相同的位置上有一颗朱泪痣,为他们凌厉逼人的气质平添一丝动人心弦的魅惑。
“外人都说我长得极像父君,而你却长得像母后,我们不像一母同胞的双生子。”
“我们都是父君母后的孩子,这相貌各有所像实属正常,世上双生不同相的多了去了,再说你是不是瞎了眼了,我们脸上的痣都一模一样,不是双生子是什么?”
琉煜说完,身后传来戏谑的笑声,他问道:“你笑什么,难道不是吗?你到底什么意思!”
歧煊在白皙的耳旁呼出一口戏谑的气息,“一颗痣的说服力可不大,我的好弟弟,我敢占了你,自然是因为你我根本不是亲兄弟。你,是母后带来的野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