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煜如遭雷劈,他千想万想,也绝想不到丁叁月会把已经故去八千多年的亡母提了出来,甚至一度怀疑自己醉酒未醒,听岔了。
“你说谁?”歧煊也危险地缩了缩眼瞳。
丁叁月深吸一气,壮声道:“先魔后!”
琉煜颤着瞳孔,怒扫茶杯,他冲了过去,揪起丁叁月,大吼道:“荒天下之大谬!你是不是嫌命长,居然敢扯上先魔后!你来渡厄时,先魔后早已逝世,我要你说实话,实话!到底是谁告诉你我死在青鸾山!”
亡故之人岂可被胡乱扰进一场阴谋里,琉煜不允许任何人拿自己的亡母出来做挡箭牌。
丁叁月仍不改口:“臣句句属实!”
歧煊神色凝重,眼角余光瞄见那团嫩黄的小东西钻出窗缝。
琉煜听丁叁月一再肯定,本就宿醉的脑袋“嗡”一下更疼了,踉跄两步,歧煊忙将人拉了回来,让他坐好。
“丁叁月,继续说。”歧煊命令道。
丁叁月肃穆,郑重讲述一段往事:“此事要从我被骗了修为到了渡厄山说起。”
“当年我身有仙骨堕入魔道,初入渡厄时,帝尊没有注意过我,我可谓受尽欺凌……”丁叁月自问那段时光,锥心刺骨,不堪回首。
他一腔为情澎湃的热血遭到了嫁衣之欺,神思沮丧,可命运苛待于他何止如此。
来到万魔之地,身有仙骨的人更是被群魔视为眼中钉、肉中刺,高高在上的仙人毫无修为,魔祟喜欢肆意折辱嘲笑,但如果不来渡厄,那么等待他的便是九重天的囚禁,重见天日是遥遥无期!
说起来,他能进渡厄也是因为受了魔神之邀,受邀之后才发现主峰那么大、那么远,他没有资格踏入,而魔神更是不能轻易见到的。
日日被毒打是什么滋味,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幸好那些魔祟顾及他是魔神邀进门的,到底没把他折磨致死,但是挨打受骂是雷打不动的必遭之罪。
某日,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他倒在林中,鼻腔里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还有湿润的泥土恶臭,已经没有力气爬起的他,想着就这么趴在臭水烂泥里直到第二天的黎明吧。
浑身的痛疼像在撕咬皮肉的野兽,他悲戚泪涌,内心不断质问天地,质问命运,为什么要对他如此不公?
想他斩妖除魔风霜一生,与极邪妖魔殊死一战,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维护苍生安定,成了仙到头来反堕身地狱之处,他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任何事!
如今身处魔地,他要怎么样才能再见魔神一面,求些庇护。
只要能熬出修为,整个渡厄哪个大魔能是他的对手!
他拼命把所有不甘不忿的嘶吼忍在喉间,可不争气的眼泪却没停止过。
“你哭得也太伤心了,让我不得不帮帮你。”
不知何时,竟有仿若轻铃慢摇般的细语流转耳边,他惊诧,自己完全没有发觉有人走近。
眼角有绿色的莹光飘来,这不是寻常的光!
他赶紧忍痛抬头,看见一位连九天玄女也比不上分毫的美丽女子伫立于前,只是他惊诧过后又发现一个问题。
眼前这个女子,不是人,也不是魔,是一抹元神,而且是很特殊的元神!
“你……是何人?”
女子微微一笑,蹲下与他对视,“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样的境况再持续下去,必死无疑。”
女子的话他是明白的,可没有修为傍身,他又来了只能进难以出的渡厄山,除了挨打挨到死,蹉跎岁月,他还能怎么办?
“我指条路给你,让你能见上魔神一面。”女子说道。
他愣了,“什么?”
女子起身往一个方向指去,说道:“每年夏至,魔神会去故陵悼念亡妻,从主峰到故陵那有一条必经之路,你自己把握。”
他急切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见魔神,你到底何人!”
女子还是笑了笑,道:“魔神常年居住主峰,喜欢时不时闭关修行,你要是错过了这次机会,就要再熬一年了。”
不知为何,他感觉得出来女子所说的都是真的,因为她长得太美,眼里充满善意,就算没有外貌的原因,眼下的自己也只能去搏一搏,不是吗?
点指算了算,夏至就是几日后,这个希望来得太突然了,他好生激动。
女子又可怜他一身的伤,嘱咐道:“你去渡厄西边找一个叫矦娘领点伤药,她自会给你。”
“谢谢……我要怎么报答你?”
女子摆摆手,身躯逐渐变得透明,最后消失了,风中只残留她余音渺渺的一句话:“你只要当从未见过我就可以了,切记……”
他谨记女子的话去了渡厄西边,果真有个古怪的老妪站在大片紫花花野前送了药给他。
丁叁月道:“我后来真的在夏至那一天,于那条必经之路上再见了帝尊一面,说出了诉求,帝尊方记起有我这号人物,于是下旨给了我一个清静之地,一修便是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