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他!那个慧飞跳窗逃走了。”吴道智和张一彪摸入慧性寺客房,见到一身影如灵猫般跳出窗口,大声喝斥。
慧飞遵师嘱,携祖传袈裟衣钵漏夜南循,竟然遭同门追杀。
就在慧飞在慧性寺客房时,慧性寺同门吴道智和张一彪一路杀手而到,摸到客房门口,吴道智猛然一脚踢开木门,张一彪抢先闯了进去。
一道人影,从彻开的后窗飞越而去。
吴道智高喊:“慧飞开溜了!点火把,快点火把!散开找,一定要抓住他!”
张一彪高举火把,在寺中乱窜。
大殿后面的小门未关!
吴道智大喊:“慧飞跑啦!慧飞从后山跑啦!”
张一彪闻声从殿中穿过,翻越围墙,向后山追去……
慧性寺后山林茂草密,山路崎岖。
慧飞在前面跑,张一彪、吴道智在后面紧紧追赶。
吴道智喊道:“站住,慧飞,你跑不了啦!“
“站住,慧飞,俺取你的命来!” 张一彪随尾喝斥着。
慧飞置之不理,离开小路,闪身蹿入林木深处,藏入一个树洞里。
吴道智发觉不见了慧飞的踪影,喊道:“他就藏在这里面!”
张一彪举着火把,将慧飞藏身的密林照亮起来。
吴道智坐在一块石头上,得意地说:“这回,我看你是插翅难逃了!”
张一彪在树林中寻找,但未发现慧飞的藏身之所,便对吴道智说:“我找遍了树林的每一个角落,没发现他藏在哪里。”
吴道智咬着牙,恶狠狠说道:“烧山!用火将他逼出来!”
张一彪说:“对,不出来,就烧死他!”
夜风劲吹,火借风势,风助火威,火势越烧越猛,越燃越烈,连树枝、树干都燃烧起来。一棵棵树木,俨然成了一支支硕大的火炬,整座小山成了一片火海……
一股浓烟蹿入慧飞藏身的树洞,他咳嗽了几声,从树洞中钻出。大火从四面八方向他逼来,刺鼻的浓烟弥漫视野。
慧飞左冲右突,都被大火挡了回来。他仰头长叹:“难道,我真要命绝此地?唉,师尊,我慧飞辜负了您老人家,大道未弘、众生未度,葬身火海……”
慧飞不再四处逃避,静静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双手合十,跏趺静坐,神态安详,进入甚深禅定。
他以不可思议的定力,身体缓缓隐入巨石之中……
深陷在慧性寺后山大石头里的慧飞,从禅定中缓缓醒了过来,慢慢从石头中拔身而出,已是清晨时分,山上的火焰都已经熄灭,自语道:“该离去了。”
再说慧性寺慧性寺武僧王横手持扑刀,带着一股武僧,日夜赶路,前边就是江西与岭南交界的大庾岭,山峦重叠,坡陡路险。股股烟霭瘴气,在这蛮荒绝域的山谷中飘移。一声声凄厉的狐叫,为荒凉的山野平添了几分幽怆。
“在那里!”王横把手往前一指。
众武僧抬眼望去,只见半山坡上,绿色的野草丛中,有一个黑色的身影在晃动。
“对,就是那个葛獠!”
“抓住他!”有人叫了起来,随即众僧也哄叫着。
在山中赶路的确实是慧飞。
慧飞火海逃出生天,正在往南赶路,突然听到山下闹哄哄的叫喊声,回首一看,大吃一惊。尽管隔得很远,但他仍认出那位高人半截的大汉便是武僧领班王横。
慧飞拔腿便跑,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王横见状,大喝一声:“你往哪里逃!”举步追去。
王横体力过人,爬山越岭,攀崖过壁,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小菜一碟,很快就将其他武僧抛在后面。
慧飞从灌木丛后钻出,正奔逃上一条羊肠小道,在转弯处,突然间,王横从旁边的土墩上跳了下来,双脚叉开把路拦住,吆喝之声如雷:“站住!”
慧飞心中叫苦,王横似座小山横在路上。
慧飞略一思索,双手合十,上前施礼:“王横师兄,你我同是佛门中人,你何必苦苦相逼?”
王横冷冷地说:“你为何卖弄唇舌,从师父那里骗走了袈裟金钵?”
慧飞道:“师父慧眼如炬.对世间的好丑善恶明察秋毫,并非愚蒙混沌之人。如不深思熟虑,怎会将传世圣物授以我呢?”
王横朗声道:“能继承衣钵者.应是德高望重的,而不是你这种下等之人。”
慧飞认真道:“须知,下下人有上上智,此乃世俗公理。”
“你别胡说!别为你出身寒微辩护。”
“俗语道,‘英雄莫问出处’。这袈裟金钵,乃是由历代祖相传,传承者自当是由慧祖确认的有德有能者,而不可以靠暴力横手去夺取。”慧飞说着,取下行囊,把它打开,拿出袈裟金钵。
王横顿觉眼前掠过一朵红云,泛起万道金光。
还不容王横细思,慧飞已把袈裟金钵置于路边大石上:“王横师兄,如果你认为强权可夺公理,暴力能胜,你就把这袈裟金钵拿去吧!”说完,慧飞双手合十,眼睛微闭,喃喃地念诵着什么。
王横走上前去,弯下腰来,左手拿着袈裟一角,想把袈裟扯起来。
奇怪,这袈裟好像根植于石头之上,王横用力扯不起来。他心中不服气:“我是堂堂四品大将军,力气过人,怎会拿不动这衣服?”于是,他把右腿向旁一横,摆开马步,运足气功于手上,再去扯那袈裟,还是扯不动。
王横转向金钵,要将金钵提起,但金钵似跟石头铜浇铁铸,连在一起。任凭他使出吃奶之力,仍不能动它分毫。
王横至此时,那双如铜铃般的大眼睛泛出了惊诧之光:“这是怎么回事?”
慧飞启开眼睛:“师兄,须知这并非寻常的东西,而是传法的信物。冥冥之中,苍天有眼。慧家圣物,当然不可力夺。”
“这……”慧飞叹了口气,说:“师弟你德行高洁,虚怀若谷,又得上天庇护,难怪师尊将袈裟金钵传与你了。看来慧门三祖,的确非你莫属。”说完跪了下来,“希望师父你为我说法。”
慧飞摆了摆手:“我如今不能为你说法。”
王横诚心诚意地:“你为什么说不能为我说法呢?”
慧飞提高了声调:“你动不动就要兵戈相向,杀孽太重,六根未净。既然是为求法而来,就应该摒除丝毫杂念,做到四大皆空。我才能够为你说法。”
王横静默了很久,没有答上话来。
慧飞严肃地说:“你不要思量善,也不要思量恶。这个时候,你知道,哪一个是你自己的自性,亦即自己的本来面目呢?”
王横听后,有所感悟:“除了你刚才说的密语外,还有更为深奥的密语妙意吗?请向我再讲一讲。”
慧飞一本正经地:“既然我向你当面讲了,就并没有什么秘密了。如果要追溯自性的本源,秘密就在你自己的心中,而不在我这里。”
王横听后,脑海笼罩着的云霾一扫而光,变得豁然开朗:“王横我虽然身在慧门,如今看来,实际上还没有得到慧法真谛,未识自己的本来面目。现在承蒙开示,慧理人心,就像是人饮水,冷暖只有自己知道。请你宽宏大度,饶恕我刚才冒犯之罪。现在,你就是我王横的师父了。”
慧飞迭迭摆手:“不,不,我不能收你为徒。”
王横不解地追问:“为什么?你是嫌弃于我,还是对刚才的事耿耿于怀?”
“非也,我与你同投慧性寺,都是师尊二祖门下的徒弟。我们还是以师兄弟相称更为合适。毋须客气,请起来。”慧飞伸手扶起王横,“你比我年长。那么,该是你为师兄,我为师弟。”
“不,你道行比我高,应该你为师兄,我为师弟。”王横口气坚决。
“这……”慧飞听到了远处传来了喊杀之声,知道不能再多犹豫了,便说,“好吧,那么我就做师兄吧。王横师弟,我们今后好好自行护法,不要使它在我们这一代的手中就断绝了。”
“师兄讲得在理。”王横拍了拍手上的泥尘,问,“我自感慧性寺内杀机重重,我不打算回去了,不知今后该往什么地方去呢?”
慧飞想起了二祖临别送给他的偈语,掐指一算,心中一热,道:“逢袁则止,遇蒙则居。”
王横向慧飞再施一礼:“多谢师兄训示。”
这时,山下边的灌木丛林传来了喧闹之声,并且越来越近,看来其他武僧快追上来了。
王横催促慧飞,道:“追兵快到,我来掩护,你赶快南逃去吧!”
“好。”慧飞马上抄起袈裟金钵,包回行囊之中,向王横施了一个礼,“望师弟多多保重。”
“也望师兄,不,不,望三祖多多珍重。”王横也施之以礼。
两人道别后,慧飞沿着羊肠小道,继续前奔,转过一个山坳,很快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