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吧！”
我径直将她带回了孩子的卧室。
这一刻，姜老板和姜老爷子也不装了，远远跟着姜雨薇，也一起进来了。
“你，”
想问一声，我到底要怎么善后，可是张嘴后，姜雨薇却是哑然失声。
这丫头，这点还是好的。
“安静的在一边看着就成！”
声落，我将手里的布偶，尽显随意的放在床头柜上。
没有太多的布置，只是掏出一张事前画好的黄符。
眼下这事，其实我早就可以善后的……
大费周章，磨蹭了那么久，都是因为布局姜雨薇，给玷污了。
一张驱魂符，重重拍在布偶上。
我手中掐诀起势，不容咒落。
布偶里的阴魂，便赫然显化在眼前。
他可不是现身……
这家伙，明显是想跑。
姜雨薇急了想要开口提醒，可又想起刚才的告诫。
她心里懊恼到了极致。
甚至怀疑，我是不是个傻子，逼出魂体之前，却没有做半点束缚和防备。
该不会……
姜雨薇猛地一怔，唯恐早前的红绳挂铃，就是我预先用来，做拘魂的防备。
完了，姜雨薇心虚的一慌！
因为不久前，我用红绳将她束缚，她心有不满，在我拽她去主卧的时候，她悄然扯断了我的红绳挂铃。
这下可闯祸了！
姜雨薇慌乱的同时，我压根没想过用红绳挂铃，去拘谨游魂。
也是唯恐红绳上的朱砂落印，会伤及魂体……
“想跑？”
我带着几分威胁的语气：“想跑，你就跑吧……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原本暗淡形散，已经化作阴风吹向窗口的游魂，突然一顿脚步，魂体如雾状般显现。
“跑啊！”
我威胁之意更甚：“跑了，你儿子还在这！”
“你不会伤害无辜，更不会伤害一个小孩，”
声落，魂体淡化，他语气中吃定了我不会对孩子出手。
可他心里也有顾虑，也有担忧……
虎毒还不食子，更何况，谁会拿自己的孩子去犯险！？
“是，”
我承认：“我不会对孩子出手，可是……你要敢跑，我转身就把今晚的事情，告诉你妻子！”
“不要，”
他愕然惊呼，在呼喊声中，显化出完整的摸样。
魂体渐渐清晰，凝聚的宛如常人一般！
“大师，”
他径直跪了下去：“我求你放我一马，我可以指天为证，我死后做鬼，也从不曾害过任何人……我求你！”
说着，他不断朝我叩首，颤音恳求！
“其实，我挺同情你的！”
我承认：“在这件事上，作为丈夫也好，作为孩子的父亲，作为一个男人，你都是让人值得尊重的……”
“可不管怎么说！”
我话锋一沉：“人鬼殊途，阴阳有隔！”
姜雨薇瞪大了美眸，难掩心里的错愕，想着，这不是她两度说起的台词吗！？
可眼下根本不容她质疑……
我目光禁视着游魂：“你弥留阳世，即便没有作恶，也至这间阳宅阴气过盛，即便你只是昼伏夜出，照顾自己的孩子，可吸阳纳阴，也在无形中伤及了孩子的本源……你也看到了，六岁多的孩子体弱多病！”
“你的存在，并没有帮上他们母子！”我的话，说的很决然。
“我知道，”
游魂颤声说着：“可我，就是放不下他们孤儿寡母……我爱人是个孤儿，我也是个孤儿，这五年来，我只是想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他们！”
“人死下阴，这是亘古不变的阴律，”
我提醒道：“你久留阳世，只会误了你轮回之路！”
“我，”
游魂不以为然，他只是出于恳求，唯恐激怒了我，才战兢道：“我就算现在魂下九幽，也无法再堕轮回！”
没错！
这也是我和姜雨薇，为什么都称他为游魂的道理。
人死之后，下城隍阴司报道，头七押解回门，送至九幽冥界。
上孽照镜，判身前善恶……
只是机缘巧合之中，他死后魂居在布偶中。
躲过了勾魂的阴差，虽说魂留阳世，却也在城隍，和阴司判官手上除名。
被判为孤魂野怪，只能游荡阳世。
这就好比，是成了阳世的黑户。
只能在阳间流离失所，直到魂飞魄散的那一天！
“所以，”
游魂大胆恳求：“还请大师放我一马，我可以向你发誓，我绝不会在阳世为祸，我就在一旁，默默看着我的妻儿。等孩子长大之后，无论下地府，是进油锅，还是薄皮肉，我都认……打入十八层地狱，我也无怨无悔！”
“好！”
如我所料，我稍显动容：“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谢谢大师，”游魂激动的叩首。
“别急着谢我，”
我忙声强调：“人鬼殊途，我也不会对你视若无睹的……你要想留在阳世，那我们之间，就必须约法三章！”
“您说，”
游魂激动道：“别说约法三章，三十章我也依你！”
“犯不着，”
我随即开出自己的条件。
“第一，你必须接受，我将你彻底封印在布偶里，这样一来，才能完全隔绝你魂体上的阴气，以免孩子受罪！”
“可是这，”游魂迟疑了。
不容他否定，我便强调出：“每月十五，月圆极阴之夜，封印会变弱，你自然能魂出布偶之外！”
“每个月只能出来一次！？”
游魂虽有不甘，可他也亲眼看到了，这一年来，孩子的身体每况愈下。
时常邪寒入体，发烧头热的症状，已经越来越频发。
这也是为了孩子！
“我答应，”游魂点头追问：“还有呢？”
“第二，”
我继续说道：“你不可能永远魂留阳世，你今天可以保证自己不作恶，那十年，二十年后呢！？你不能永远逗留阳世……”
游魂强调：“大师，我不盼别的，我只想亲眼看着孩子长大！”
“我明白！”
我随即话锋一转：“所以，我将你封印在布偶里，落下的拘魂封印，是不会让你的离开封印的范畴！”
我简单直白的揭露：“也就是说，你只能魂游在布偶为中心，方圆十米之内的范畴……如果，如果有一天，你魂拘的布偶被遗弃在垃圾堆里，那……”
“呵，”
游魂居然笑了：“如果到了那一天，也说明这孩子，不在需要我的陪伴了！”
“嗯，”我点头庆幸，没曾想这游魂，也能意识到这点。
“可是……”
我不得不做最后的提醒：“倘若这个布偶，被人焚毁，或是毁坏，你也会随之魂散！”
“没关系了！”
游魂径直站了起来：“先生大恩，我没齿难忘，只可惜没有下辈子……我要有下辈子，当牛做马，给您结草衔环也不会忘了您的恩德！”
“我……”
我心里愕然到了极致，这一眨眼的功夫，我成了先生！？
他儿子叫我叔叔也就罢了，这一声先生，显得沉重了。
“算不上恩德，”
我沉下脸色：“只是顺势而为，折中而取……是福是祸，那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往后值不值得，也都是你眼下自己的决定！”
“哪有不值的！”
他唯恐我会反悔，催促道：“还请先生动手吧！”
声落，它魂形淡化，如雾气缭绕，化作阴风凝聚到了布偶中。
既然他自己都觉得值得，那我也没什么好迟疑的。
我深信的，不是他眼下的回答……
而是五年来的坚持，和安分。
我将一道封印的黄符，从布偶的裂缝中，塞了进去。
和里面的填充棉，塞在了一起。
随即去客厅，在电视柜的抽屉里，找到了针线。
重新缝合裂线的地方，也有心逢好了布偶的眼睛。
确定无碍后，我才放下针线，掐诀念咒。
“五形禁制，六合为牢！”
随着咒落一声：“封！”
黄符瞬间应咒，金光从布偶的轮廓中，一闪而逝。
成了！
我长长舒了口气，看向姜雨薇：“好了，你有什么想问的，现在可以说了！”
“就这！？”
姜雨薇嗤之以鼻：“怪我天真，还以为你是真会有什么高明的手段……没想到，就这！？且不说，你现在是不是养鬼未祸，你纵容他魂留阳世，不是成全他，而是害了他……你坏了冥界阴司的轮回。”
“他不懂九幽阴律，你也不懂吗？永世不入轮回意味着什么，你不明白吗？”
姜雨薇连声质问，气的胸口急速起伏。
“我说了，”
我两手一摊：“刚才，我和他说过，可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你当我傻吗？”
姜雨薇近乎咆哮：“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明明有机会的，以你那张臭嘴，你明明可以劝服他，甚至动手，将它拘魂，拽下九幽冥界……”
姜雨薇心里一直期待的是：“我以为你说的折中，是说服游魂，带它魂下九幽，在冥界阴司为他求情！”
“可我真没曾想，”
姜雨薇大失所望：“你竟然只是随口就这么说了几句，你这和糊弄鬼，有什么区别！？你说那些，就和入网协议一样，带着霸王条款，也没有清晰的逐条解释……没有言明利弊，是你害的他不入轮回！”
“不入，就不入吧，”
我两手一摊：“口口声声，说着不入轮回……那在你看来，六道轮回的意义在哪？”
“我……”
姜雨薇俏脸一变：“巧舌如簧，什么都有你宽免堂皇的借口，我懒得搭理你！”
“呵呵，”
我笑了：“老子的《道德经》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什么事刍狗，稻草编织的祭品！”
“不要胡说八道，”姜雨薇厉声指责：“我知道你说什么，你别想借此抹黑道门！”
说着，姜雨薇还严谨的说教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这句话的确是出自老子《道德经》……其寓意为老天爷对待世间万物一视同仁，无论好坏，人生起落，生老病死，没有一样会被放过。一切事物都要遵循自然规律。”
“同理！”
姜雨薇借机训道：“也要遵守人死轮回的定律！”
“是，”
我对此并不否认：“我也没有抹黑道门的意思，其实这句话不管怎么解释，都是对的，即便是抹黑道门的那种说法，仔细想想，也没什么不对……世间万物一视同仁，人也好，畜生也罢，死后便入轮回，重新开始，哪有什么区别？”
“人活一世，是光彩也好，是邪恶也罢，死后上了奈何桥，孟婆汤一喝，投身六道，又是重来一世……生生世世在六道中轮转，无休无止，可什么时候是个尽头？轮回的意义，又是什么？”
“哼，”姜雨薇只是幽怨的测过美眸。
她没有回答，以她十八岁的心性，若是没有深思，也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有的人，甚至耗其一生，也没有找到活着的意义，更别说轮回了。
比如……
一旁竖着耳朵细听的姜老板，就是连活着的意义，都没有找到的人。
“是值得，”
我一语揭露：“六道轮回真正的意义，便是在轮回中找寻到值得的意义！”
“什么！？”
一旁的姜老板错愕的瞪大了眼睛。
倒不是否认我，只是这个观点，一时说起，让人很难接受，细想之后，却又感觉值得深思！
值得！？
也许说的不够笼统……
可是这个说法，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姜老爷子目光浑浊，心里似有几分悸动，因为这太讽刺了……一个年过七十的老头，妄称姜家智者一脉的传承。
却在这，听一个十八岁的孩子，说人世轮回的真谛。
可……
姜老爷子没有打算反驳，只是惊愕于一个十八岁的孩子，怎么会去深究，去细想这样的问题？
若不是当年，外婆无意间说起过这个话茬。
我也不会想透，六道轮回，其实就是一个蒙混世人千年的骗局。
轮回的真谛，根本不是世人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