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学着电视里的摸样，一挑大拇指重复。
“你清高，你了不起……”
“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比你姜雨薇，更清高，更了不起的人！”
我有一次扬起手里的布娃娃，可这一次，我近乎咆哮的问她：“驱鬼除恶，是不是每一只流落阳间的鬼，就应该被你们道门的人除掉？”
“哼！”
姜雨薇并不认怂：“自古男女有别，阴阳有道，这是自古以来就衍生的道理！”
“是，”
我并不否认：“这也是我最看不上你们道门的地方！”
“你，”姜雨薇瞪大了美眸。
她显得难以置信，作为道门子弟，在现世，只听说世俗看不上北马。
还从没有谁，会说他看不上南茅道门。
“你哪来的底气？”
姜雨薇刚有质问。
我已经将洋娃娃凑到她眼前：“这里面的东西，你看到了？”
“看到了，”
姜雨薇略显错愕后：“我还看的清清楚楚……一个孤魂野怪作祟，枉你还有脸，说这家里不是灵异作祟！？”
“你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就为了事钱，背着良心做事！”
姜雨薇这一刻说的大仁大义，泼辣蛮横的性格，也彰显无疑。
“说得好！”
我盯着姜雨薇：“所以呢……你拿着桃木剑，就是要将他打的魂飞魄散？”
“我，”
姜雨薇语气一顿，刚才愤怒击昏了头脑。
她无法否认，不管是早前闯进这间卧室，还是我松绑后，挽起桃木剑的一瞬，她都有驱魂的念头。
不为别的，其实以往，她出手也不会那么果决。
大多会收魂引路，送往冥界……
只是今晚，她有些懊恼的看了我一眼，她心里怨到了极致，怪我三番两次，挑弄她的情绪。
怒不可遏之下，她才会将怒火对准了眼下的事情。
否则，她也不会这样偏激。
当然了……
这也是我，了解她的脾气后，有心布局。
“你的眼里，就容不下这鬼？”
我试问：“你知道这家伙的来历吗？”
“一个孤魂野怪而已，”姜雨薇傲慢的轻哼。
“很好！”
我点了点头，径直掐诀：“天罗地网，收！”
红绳挂铃脱落的一瞬……
“跟我走！”
不容她缓过神，我直接伸手抓住了她握剑的手腕。
“放开我！”
姜雨薇厉声警告：“徐湘鹏，你别拉我，我和你……”
“闭嘴！”
我佯装生气的将她一拽：“我带你去看看，和孤魂野鬼究竟是什么来历！”
“你，”
姜雨薇一怔，她其实内心是忐忑的。
别看她单纯，就算真有几分傻气，也俨然意识到了事情不对。
她傲慢不假，可她从小到大，只是用一种蛮横的个性，作为一种保护。
她已经有了心虚的感觉，也似乎猜到了什么。
只是嘴上，实在不愿意承认……
“进来！”
我将她猛地一拽，试图挣扎的姜雨薇，被我拽进了主卧：“进来看看！”
我“啪”的一声，打开的电源。
卧室灯光骤闪之后，床上是昏睡过去的单亲妈妈。
而墙角，就摆放她丈夫的遗相。
上面供果香炉，一应俱全。
反倒是有几分，像出马的堂口。
“你不是看的清清楚楚吗？”
我将她拽到遗相前指认：“看看，那孤魂野鬼，是不是他！”
“他！？”
姜雨薇怔住了，虽然没有回答，可是从她的表情里，就可以笃定。
她看到的，一定就是这个男人！
“可，”
姜雨薇迟疑了片刻，打死不会认错：“可阴阳有隔，人鬼殊途！他死了弥留阳世，只会断了轮回路……”
“说的好！”
我对此并不否认：“所以呢？”
“所以？”姜雨薇一愣。
错愕的间隙，门口晃动着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那是姜老爷子和姜老板，姜家两父子，安耐不住好奇，不在装睡，居然偷偷摸摸的在门口窥视。
当下卧室光源透彻，一眼就能看到他们近乎做贼的摸样。
“爸，”
姜雨薇指着我，还想恶人先告状，说我欺负她为由，借此扯开话题。
但她想都别想……
“说下去！”
我死死拽着她的手腕。
“啊，”她似有嘤咛：“你拽疼我了！”
尽管如此，门口的姜老板，也没敢搭茬，更不敢质问。
姜家父子，就在门口，默默的看着一切！
“我也不问你别的，”
我试着缓和语气：“你有没有想过，你口里的游魂野鬼，今晚为什么会出现？它就附着在布偶里，应该能感觉到，今晚有玄门的人在家，可它还是现身了……你就不在意吗？”
“我，”
姜雨薇是不想理我的，可是这个问题，似乎带起了她的好奇。
“为，为什么！？”
她声若蚊音，小声问道。
“是因为雷雨，”
我虽然也没证实，可我笃定：“是雷声惊醒了孩子，孩子久哭无果后，这布偶里的游魂，才大胆显化，关了窗户，想要哄睡孩子……可你不问缘由，持剑就想驱魂！”
“可他，”姜雨薇还在嘴硬：“他终究是个鬼！”
“可他生前，也是这孩子的父亲！”
我近乎咆哮道：“他死后挂念自己的孩子，他有什么错！？”
“我，”姜雨薇美眸开始动容。
“你也有爸爸，”
我大胆的问她：“如果有一天，你爸死前挂念着你，魂回阳世不肯下阴，你也要持剑，打他魂飞魄散吗！？”
“我，”姜雨薇哑然，她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嘿，”
姜老板可就懵了：“这混蛋，敢咒我！”
“算了，”姜老爷子在门外，死死的拉着他：“其实，这个问题我也想问！”
“问什么？”姜老板错愕。
“问问你们南茅，”
姜老爷子直言不讳道：“要是我死了，魂不入九幽，留在阳世，你和雨薇，也要将我这老头子，打的魂飞魄散吗？”
“说什么胡话！”
姜老板不以为意：“既是玄门中人，死后下阴的道理，您不会犯傻的！”
“可我是北马一脉，”
姜老爷子径直打断了姜老板的话：“出马弟子的一生，都是轮回的最后一世，因为插手了因果，死后不入轮回……若是还有出马堂口，死后还能上堂，做鬼仙供奉，可我姜家后继没了堂口，我这老头子，注定要成孤魂野鬼！”
“爸，”姜老板语气一软：“您说这些干嘛？”
“呵，”姜老爷子一笑，他很清楚，我和姜雨薇之间的对话，我刚才那句，明显就是冲她来的。
只是爷爷对父亲，不能正面说服力，所以才委婉了一些。
他们两人说话的声音，也被我和姜雨薇听的清清楚楚……
姜雨薇不在纠结刚才的问题，只是一味狡辩：“我，我也不知道那游魂，就是这孩子的父亲，毕竟事主也说了……家里闹邪，是从去年开始的，我……”
“没错，”
我并不否认，但提醒道：“去年，是这位单亲妈妈，和孩子分房睡的时候。”
“你仔细想想……”
我提醒道：“刚才我在床前，哄那孩子的样子。一个单亲妈妈，没有旁人帮衬，熬到今天，如果你是他死去的丈夫，你会安心上路，下九幽轮回吗？”
“我，”姜雨薇几次语塞。
她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有，事主曾转达，孩子经常在夜里看到一个陌生的叔叔。”
我强调道：“听清楚了，是在夜里看到……那你自己想想，看到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当时孩子已经醒了！”
“是在惊醒之余，这布偶里的游魂才会出现！”
“他只是在深夜照顾孩子，陪伴的同时，免去单亲妈妈起夜的辛劳！”
“仅此而已……”
“他作恶了吗？魂留阳世，就算十恶不赦了吗？”
“他并没有伤害这对母子，你也不想想……如果真是灵异游魂作祟，这对单亲母子，还能活到今天吗？”
我连声质问，近乎冲她咆哮的语气，让姜雨薇整个人都懵了。
半晌之后，这丫头居然像个小姑娘一样：“你凶我！？”
“我……”
这突兀的翻转，让我也是一惊。
姜雨薇毕竟才十八岁。
说破天了，她也是个少不更事的小姑娘。
我试着缓和情绪，压低了声音说教：“在这个世界上，其实世事都不能一概而论……鬼怎么了！？在我们玄门之中，都有一个共识，就是人死之后，七魄先散，三魂归于三路，有别于道门的是，我们北马一脉认为，七魄也对应人生七情，分别为喜、怒、忧、思、悲、恐、惊！”
“死前，若是执着于任何一情，都可以化作怨念……”我借此说到：“不是每一份怨念，都透着邪性，也不是每一个鬼，都会害人……比如当下，游魂死前，思念的是自己的妻子，悲伤的，是死后无人照料自己的孩子！”
“心有烦忧，”我断定：“他是三怨成煞，才能弥留阳世，躲过了勾魂阴差，可你想想，这三怨之中，那一份是与人为恶了！”
“我，”姜雨薇美眸低垂，她心知理亏，不做辩驳。
“你大可以开窗看看，”
我隐晦道：“在这路灯找不到的角落，阳世躲了多少孤魂野鬼，他们只是默默守着自己牵挂的家人，他们没有恶意……只是死后，还放不下阳世的眷恋！”
“在你看不见的角落！”
我相信：“这世上，多的是某个人上车之后，发现车子无法启动，可就在他放弃开车，转头出去打车的时候，发现停车场外，恰好发生车祸……我也相信，这个世界上你看不到的角落，也许有某个人，走在路上，突然滑到的一瞬，从天而降，一个花盆落在眼前！”
“我同样相信，也许你在家里突然发现某个不常用的东西，怎么也找不到，可就在一夜之后，第二天醒来……你却发现自己要找的东西，就摆在眼前，可你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是什么时候放在那的！”
“诸如此类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也许只是深夜的一阵阴风，在雨前给你关上窗户，也许只是晚出门几分钟，就发现外面刚好下雨！”
我深信：“在这个世界上，那些突如其来的巧合，往往都是冥冥之中的人在庇护……他们就躲在常人看不见的角落，远远的看着自己牵挂的人，仅此而已，这有错吗？”
“可阴阳相隔，人鬼殊途也是事实吧！？”
姜雨薇话锋一顿，没有了以往的蛮横，带着几许委屈的哭腔：“什么话都有你在说，我又不是圣母，事事都要去眷顾，你只会说我，你要真有本事的话，有本事……有本事你来啊！”
姜雨薇就不信了：“这件事，难道你就能放任不管，任凭游魂一直流离阳世！”
我哑然一笑：“我也不是圣母！”
“看出来了，”姜雨薇美眸圆瞪。
想起柳家的事情，明明就发生在昨天……那张斤斤计较的小人嘴脸，根本没有半点圣母心。
在姜雨薇的眼里：“你徐湘鹏，只是一个满口仁义道德，只会耍嘴皮子的人……你只会道德绑架，苛责别人的时候，你说的有板，可你自己呢？”
“事情落到你的身上，”姜雨薇轻蔑道：“你却养虎为患，纵容游魂流离阳世，你以为，你自己就做对了吗？”
“我！？”
我淡然一笑：“不敢托大，我也不否认自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毕竟人是不能复生，但这事原本就落在我的头上，我自信……有折中两取的方法！”
“是，”姜雨薇气极反笑，学着我早前讥讽她的摸样。
“你清高，你了不起……这总行了吧！”
说完，她转身就想离开！
“怎么？”
我话锋一沉：“这就走了？”
“不然呢？”
她脚步一顿：“我还得留下来，任你数落吗？”
“可是……你就不想留下来看看？”
我试探的问起：“你不想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