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白虎最早的文献记载，其实是《山海经》。
后续《论衡·订鬼》中也有引用：“沧海之中，有度朔之山，上有大桃木，其屈蟠三千里，其枝间东北曰鬼门，万鬼所出入也。上有二神人，一曰神荼，一曰郁垒，主阅领万鬼。恶害之鬼，执以苇索而以食虎。於是黄帝乃作礼以时驱之，立大桃人，门户画神荼、郁垒与虎，悬苇索以御凶魅。”
大意就是说，海中有一座度朔山，山上有一颗大大的桃木树，枝干盘曲三千里！树枝东北向，枝条弯曲似门户，称为鬼门，世间鬼物从此出入。
神荼郁垒两神在此看守，统御万鬼。若是遇到那害人的鬼物，就用苇绳缚之索之，喂给老虎吃。
所以这对冥神画像中，郁垒通常是双手空空，不拿神兵利器，偏偏身旁有一只巨大的金睛白虎，威风凛凛。
而那也就是上古传说的白虎……相传白虎随神荼郁垒治桃山，守鬼门关。作为东方鬼帝座下的白虎。
他和神荼郁垒一样，也扮演着地府刑罚之神一般的角色。
蓐收和四象中的白虎，杀伐吻合，所以蓐收借力用以驱策白虎，相得益彰不说，还能在白虎和蓐收的力量加持下，让剑锋更加凌厉。
相比于姜老的驱策白虎之道，我确实远不及他。
当初我自觉聪明，可实际上却是取巧，姜老爷子明显技高一筹，胜我不是一星半点。
这也难怪他会有心演示……两相对比之下，高低立显。
风之祖巫借法，能让急剑无痕，像蓐收借法，能弥补力短的缺失，灵巧易练，可立达却不是三年五载之功。
更不是去健身房，练出八块腹肌就一定是力气大的主……
眨眼的思绪间，姜老爷子凌空之上，动作渐渐开始迟缓。
原本被压制在下风的孽龙，顺势而起，犀利的龙爪，疯狂的朝姜老爷子挥舞，接连的碰撞下，姜老爷子已经是应接不暇。
体力不支后，明显开始落入颓势。
“不要在缠斗下去了！”
我忙声提醒，唯恐姜老爷子上头，因为孽龙一身鳞甲刀枪不入雷火不侵，它可以任凭姜老爷子戳上一万剑。
只要没有戳中七寸，也就是心脏的位置，那这孽龙也就全然不惧……反之，姜老爷子的容错率，却仅仅只有一次。
老爷子在灵活，力通巫族蓐收，可还是肉体凡胎，这是比不了的。
“破！”
姜老爷子在悬空之上，骤然出剑，带着虎啸剑鸣，那一剑奇快，身入鬼魅般急袭……
孽龙侧头摆尾，就如长鞭那么一甩。
“姜老爷子，”
我惊恐的急唤：“你小心呐！”
姜老爷子闻声一顿，挽剑骤反，从我的视野中看去，近乎毫厘之差，姜老爷子险象环生……
若不是抽身急退，只怕这一龙尾，足以把姜老爷子扫的落地不起。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随着九字箴言落下，姜老爷子挽剑掐诀：“拜请堂上朱雀，燃魅诛邪！”
单手红光咒印急落，霎时间，咒印脱手放大，红光渐如火焰般绽放开来，直至一声雀鸣声后。
朱雀浴火而出……
雀鸣，迎视着朱雀的本相，孽龙竟愕然彰显出几分迟疑。
就是那盘旋半空的停顿，让姜老爷子浑浊的目光一亮，自觉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姜老爷子不做迟疑。
竟尾随朱雀本相一跃，挽剑骤出的同时……
“吼！”
龙吟涤荡，霎时间，朱雀声鸣，引得龙吟虎啸不绝，在这近乎密闭的藏龙洞中，久久涤荡。
回音也让原本木那的孽龙回神，它蜿蜒如蛇，骤然直扑朱雀……看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我骇然瞪大了眼睛，这可是化龙后，存世一千八百多年的孽龙，享尽千年魂祭，修为已经无从估量。
它居然要和朱雀本相相碰，这一碰，无论孰强孰弱，都会伤及本源。
实在令人咋舌，就在我惊诧于结果的一瞬。
“朱雀，”
姜老爷子忽然掐诀，咒唤朱雀形散。
顿时火光散尽，姜老爷子借用光源效应，好一手灯下黑，急剑无痕，直戳在盘龙直出的孽龙七寸。
那是心脏的位置……
可一声交戈，“镗”声之后。
除了火花之外，白虎剑根本不得寸进。
厚实的护心龙鳞，径直护着龙心，将白虎剑抵御在体外。
蛇打七寸，龙也不列外。
而前人说的七寸，姜老爷子当然知道是在龙心的位置。
可奇了，这护心龙鳞，居然奇硬无比，就连白虎剑也戳不进去。
“姜老爷子，”
我惊恐的提醒……可老爷子，远比我想象的更谨慎。
剑难寸进，他索性蓄力，借着巨力加持之下，剑身开始弯曲，就在近乎这段的间隙。
“吼！”
龙吟嘶吼，身如蜈蚣一般蜿蜒，顺势也收拢四爪急奔姜老。
“不要恋战，”
我提醒的话还没开口，姜老爷子已经借弯曲的剑刃一弹，利用回弹力的加持，抽身远离孽龙。
庆幸……
我原本紧张到极致的心情，也暗暗得以舒缓。
不得不承认，打架……不，诛邪驱魔，动起手来，也得凭头脑和智慧。
姜老爷子年过七十，心智渐妖，动起手来也比常人多智。
他落地站稳身形后，手中已经掐诀急唤：“姜家后人，恭请先祖通神问路，拜请二郎显圣真君……”
“头戴三山飞凤帽，身着战袍淡鹅黄，斧劈桃山救生母，手使三尖两刃枪！”
这类似于拘灵遣将，可在北马巫族一脉中，又叫请神，和民间神婆，跳大神近乎一致。
不过，请来的神大有来头，看起来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请！”
随着一声怒喝，姜老爷子浑浊的目光圆瞪，咒印催促之下，金光印记，脱掌放大，很快……那道金光便凝聚成了二郎真君的摸样。
和我当初交手的真君相，如出一辙。
都是一缕法相残念……
“拜请真君诛邪，”随着姜老爷子诚请。
法相开眼，手握三尖两刃刀，直面拉身而至的孽龙。
两者交锋，顿时缠斗在了一起……
“怎么样了！”
姜老爷子顺势回头，急忙询问。
“看会了，”
可我尴尬道：“但，我这伸手，可没您这么灵活……”
这种事说来确实尴尬，我才十八岁啊，年纪轻轻，正值青春活力的时候，却开口承认，自己远不及一个七十岁的老爷子敏捷。
想想都觉得自惭形愧……
“我问你的可不只是这茬，”姜老爷子忙声点破：“我在意的，是你有没有看出这孽龙的破绽！”
“破……破绽！？”
我这个脑子，我这才恍然，感情姜老爷子出手，和孽龙缠斗，是让我有机会去端详孽龙的软肋。
可……
我满眼都是姜老爷子灵便的身手，散漫的思绪也全在驱策白虎剑上，我是真不敢说……从头到尾，我连想，都没朝那个方向去想。
见我面色低垂……
“算了，”
姜老爷子将白虎剑朝我一掷：“接住！”
“啊，”
我错愕的接过白虎剑，霎时间我就犯愁了：“老，老爷子……”
这可不是我的推诿，更不是我有心认怂，实在是：“我这身手，您就别说是让我去和孽龙缠斗了，我只怕踏空而上，都没一个照面，就祭在孽龙的爪下，我这……我……”
“没让你去送死，”
姜老爷子的声音，开始有些不悦了，兴许也是懊恼。
可他没有埋怨，至少没有埋怨出声：“拿着白虎剑走！”
“走！？不打算屠龙了吗？”
我一愣，错愕的看着老爷子：“您已经放弃了？”
“找不出这孽龙的破绽，”
姜老爷子也很无奈：“留下来只是徒劳……这里受环境的局限，与其在黑暗中缠斗，还不如将它引出去再说！”
“引出去？”
我不难想象，姜老爷子所谓的环境受限，和我昨晚遇到关羽的法相如出一辙，在这暗不见天日的藏龙洞里，就算咒掐一记雷决，也请不来天雷诛邪。
更何况……
姜老爷子很快点明：“这孽障，化龙一千八百多年，却委身躲在这藏龙洞里，躲了一千八百年，想来也是躲避天雷五劫，只要引出去，我们屠龙的胜算，才会更大！”
老爷子说的没错，可我担心：“姜老，您就不怕藏龙出洞后，让它给逃了吗？放虎归山可是后患无穷，更何况，这还是一个享尽千年魂祭的邪龙，这家伙，它……”
“管不了那么多了！”
姜老爷子一喝：“难道，我们就缠斗，困死在这藏龙洞里吗？”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急忙开口，可还没解释。
“走，”
姜老爷子武断道：“你先走，我来断后……”
“您断后，”
我担心道：“您能行吗？”
“怎么？”
姜老爷子一语戳心：“你是觉得，你自己更是适合断后吗？”
“当然不是，”
我清楚的知道，姜老爷子可不是寻常老人，他的灵活性，远比我更矫健……
“走啊！”
姜老爷子怒斥：“犹犹豫豫，磨磨唧唧，迟疑只会害事情生变！”
“是，”
我自觉理亏，一挽白虎剑后，捡起了地上的剑鞘。
我忙不更迭的朝洞外走去，寻着起初进来的小路，这一刻，说句自私的话，哪怕放虎归山，引龙出洞。
无论带来什么样的影响，都不及我自己这条小命来的重要。
只是……
我良心上，还是稍显难安。
十八岁的年纪，总有几分自以为是的责任感，和那一点没来由的圣母心，
因为贪生怕死，放龙出洞还好。
就当是年少闯祸……我极力说服着自己，脚步没敢有半分迟疑，毕竟脑海中回忆到的，都是姜老爷子刚才那声怒斥。
迟疑只会害事情生变。
我寻到了进来的盗洞，就在躬身将要钻进去的一瞬。
姜老！
我愕然回头提醒：“老爷子，走啊……”
“你先走！”
姜老爷子的声音，在藏龙洞中回荡：“你可千万要记住，记住进来的时候，答应我的事情！”
“您放心吧，”我保证后，才觉突兀，倘若他只是留下来断后，那眼下拉开了那么远的距离，他却没有离开的意向。
错愕间，姜老爷子还不断催促：“走啊，你还不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