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孤儿院待了十年,骤然间有了父母。
可他们把我带回家,非但没给我该有的亲情,反而觉得是我占了养女的便宜,对我冷眼刻薄。
还逼我把自己的一切都让给她。
保研资格,论文,甚至青梅竹马的男友。
我终究一无所有。
再睁眼,我什么都不想争了。
统统给她,连这对父母也给她好了。
这一世,我只想为自己活着。
1、
我重生了,重生回了我亲生父母逼我放弃保送名额,以让养女洛茵顺位替补的那一天。
我从小就在孤儿院长大,直到十岁那年被我亲生父母认养回去。
我以为等待我的将会是美满的家庭,没想到我父母还有一个养女——洛茵。
洛茵害怕我回归家庭后抢夺她的资源,便处处与我作对。
而我的父母,也一直因为愧疚总是站在洛茵那一边。
十多年了,我永远是输家,是局外人。
“盼盼,你也知道茵茵她‘无父无母’,不像你什么都有,所以那个保送名额,你是不是可以……”
爸爸的声音有些犹豫,但在妈妈的示意下,还是将后面那句话说了出来。
“你可不可以把保送名额让给茵茵啊。”
他们虽然面露一丝愧疚,但态度却十分强硬。
我冷冷地看着这对我的生身父母,恍若隔世。
妈妈见我没有反应,又推搡了一下我爸。
我爸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沉下声教育我:
“洛盼,你是我们的亲生女儿不假,但茵茵也是我们从小看到大的养女,你回来之后强占了她的位置,论情伦理,也该把名额让给她。”
强占?
呵呵,多好笑的词。
不知道他们给我起“洛盼”这个名字,盼望我回家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这么逼我的一天。
上一世,我就是在这样的强迫之下让出了我的保送名额。
就因为我是亲生女儿,所以什么都是愧对洛茵的,什么都要让给她。
我当时气愤、哭闹,据理力争。
最后呢?
还是爸妈私底下联系我们导员。
随便给我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把名额让给了洛茵。
他们甚至没有告诉我这件事。
直到班级群里放出了保送的名单之后,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被父母背叛了。
我流着眼泪质问他们,为什么要牺牲我的前途让给洛茵。
他们满不在乎地边给洛茵切水果,边回复我说:“反正你自己考也能考上,非要那个保送名额干嘛。”
他们对洛茵的偏心,却要我整整复习一年来买单。
我每天天不亮就复习,顶着风雪在寝室门口背单词。
然而好不容易考上了研究生,洛茵又因为成绩差即将被退学。
于是他们便让我交出熬夜写的论文给洛茵发表。
我不愿意。
他们再次联系了学校暗箱操作。
而我则需要面对导师的质问。
导师失望的眼神还历历在目,仿佛我才是那个好吃懒做,不愿意好好做项目的“差等生”。
上一世的我根本就不明白,我根本不需要为这些东西惋惜。
能被轻易夺走的,从来不属于我。
而真正属于我的,是我的能力、我的学识。
这些已经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大脑里,是洛茵怎么都夺不走的。
所以这一世,我不会再纠结于这些身外之物。
面对着父母的步步紧逼,我轻描淡写道:“好,我放弃这个名额。”
我妈神情一愣,她以为我会像往常那样闹一闹。
她对我和蔼一笑。
“盼盼乖,这才是我们的乖女儿。”
说完,她示意我爸去书房拿了一份礼物给我。
是我一直心心念念的小提琴。
上一世他们嫌贵,无论如何都不愿意买给我。
这一世为了让我妥协,竟愿意下血本。
我拿着沉甸甸的小提琴,觉得无尽的讽刺。
2、
又是一年冬,我顶着凛冽的寒风去图书馆复习。
图书馆暖气不足,我经常手冻得写不了字。
我咬着牙,把手放在热水里浸泡。
把上一世写了无数遍的公式再写无数遍。
只是偶尔。
我会从琴箱里拿出小提琴,细细擦拭之后,拉一首曲子慰藉自己。
在孤儿院的时候,那里的老师就经常教我拉小提琴,她们时常夸我是个学音乐的好苗子。
但被认领回去后,就因为洛茵神经衰弱,我在父母的“劝告之下”,再也没有拉过。
原先的那把琴,也早就不知所踪。
所以我对新的琴格外珍惜。
只是我还没来得及多练习,琴就被洛茵摔坏了。
她借口也想学,把我的琴夺去。
我千叮咛万嘱咐要小心,她依然在拿到琴的一瞬间,弄断了琴弦。
我吓了一跳,急忙上去想把琴拿回来。
结果下一秒,她就慌乱地把琴摔在了地上。
琴体瞬间四分五裂。
她自己的手也被琴弦划伤。
洛茵捂着手,哭得可怜,泪眼婆娑地说一定会帮我修好。
其实,我和她都心知肚明已经无法恢复了。
但我还是点头应答说:“好。”
她愣了愣,大抵没想到我连虚伪的推辞都没有。
之后,洛茵蹲下整理碎裂的琴,手指肚往琴弦上按。
下一刻,她的手又被划开了好几道口子。
妈妈闻讯赶来,看到洛茵满手的鲜血,指着我恶狠狠道:
“一把破琴而已,你非要把茵茵手弄的全是伤才满意吗?洛盼,你什么时候才能懂事一点,不耍小孩子脾气?”
我耍小孩子脾气?
她从来没想过我有多珍惜这把琴,也从来没想过是洛茵故意摔坏的这把琴。
她看得到洛茵流血的手指,看不到我流血的心脏。
算了算了。
洛盼。
你本就不该对妈妈有所期望的。
我笑了笑,对洛茵说道:“你都流血了,就别收拾吧。”
洛茵睫毛微颤,带着些许哭腔:“是我不好,非要拉你的琴,我会再去打工给你买一把的。”
她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还会打工?
我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身体不好,打工了爸妈又要心疼了,到时候怪的还是我。洛茵,你该不会就想看到这样的场面吧?”
洛茵和我妈皆一愣。
我妈脸色一沉:“洛盼,你怎么跟姐姐说话的!在学校里就学会了这个?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我看你也别考研了,找个工作把这把琴的钱补上!”
听到这话,我冷静了不少。
“是我不对,一个死物怎么能比得过姐姐呢,是我没保管好琴。”
“说到底还是我不懂事,耍小孩子脾气,一把破琴而已还要委屈姐姐打工。”
“你们放心,这把琴我自己会修好的,不是姐姐的错,是我的错。”
妈妈原先怒目圆睁的表情,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她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下去。
而我也不想再陷入这种一早就预知结局的争执,对她们微微一笑就进了房间。
坐到桌边,我强撑了许久的眼泪才簌簌落下。
我一边抹眼泪,一边戴耳机。
不准哭,洛盼,不准哭。
耳机里英语听力机械的声音反复地提醒着我。
我要学习,我要离开这里。
小提琴,我也可以给自己买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3、
开春,研究生的录取名单终于放榜。
不出意外,初试和复试都是第一名。
因为早在填志愿前,我就被父母强迫和洛茵填一所学校,美其名曰互相帮助。
而我的能力考她的学校绰绰有余。
至于反抗,挣扎,上一世不是没有过。
结果可想而知。
所以我只能妥协。
兴许是我这一世表现的都很乖巧听话,父母终于有了一点点愧疚。
我可以自己留着暑假兼职家教的钱。
这可是难得的殊荣。
要知道我高中后的每次打工,大部分钱都要上交。
给洛茵买裙子,买包包。
上学前,我爸语重心长地拉着我说,可以拿这笔钱再去买一把小提琴。
我什么都没说,顺从地点点头。
仿佛我们俩真的是父慈女孝的亲人。
但是爸爸,我没有上一世那么愚蠢了。
研一的寒假,洛茵把生活费挥霍一空。
她在同学面前装惯了富家女,即使知道回家的路费不够,但还是打肿脸充胖子的跟着别人去旅游。
等到要买机票回家的时候,才傻了眼。
我默默提议我的路费可以分一半给她,只不过俩人都只能坐火车了。
“火车多恶心啊,都是那些臭打工的。”
她捂着鼻子拒绝了。
最后洛茵选择了留校,谎称自己要做项目,晚几天回家。
毕竟,她向来爱和我比较,如果让爸妈知道她是因为把钱挥霍完回不了家,那她的面子放哪儿。
所以,洛茵只能自己承担这一切,想办法筹路费。
可她过惯了奢侈的生活,不会委屈自己去打工。
她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让她男朋友给她买单。
好巧不巧,男朋友在这关头和她提了分手。
这下洛茵傻了眼,等到反应过来,票已经抢不到了。
她一边咒骂男友,一边可怜兮兮地打电话给爸妈求助:“爸爸妈妈,寝室里一个人都没有,我好害怕,宿管阿姨说过几天就要断水断电了,食堂也关了,怎么办啊!”
电话里,无助的哭泣声撕裂了爸妈的心肝。
他们意识到了不对劲。
爸爸怒气冲冲地踹开我房间的门,质问我怎么回事。
我看着明显凹陷下去的门板,平静地如实相告。
“畜生!”
我爸狠狠地扇了我一个耳光,又一脚把我踹倒在地。
我摔得七零八落,书桌上的东西全都砸在了我的身上,连头都撞到了桌子脚。
我脑袋痛到一时没办法思考,经期带来的腹痛更是愈演愈烈。
我妈急忙拦住还要上前踹我的爸爸,但也没有来扶我的意思。
“你打她干嘛?”
我妈不高兴的问道。
爸爸瞪着我:“你既然知道茵茵没钱回家,为什么不给茵茵出那个钱?你是不是一直就觉得她抢了你位置?你有什么不满冲我们来,你欺负茵茵干什么?”
我无奈地笑道:“我要是给她买了机票,现在留在学校的就是我了。”
我爸怒不可遏:“谎话你真是张口就来!不是我们从小养大的就是不一样,茵茵比你乖多了!那时你兼职赚了一万块别以为我不知道,怎么会买不起两张机票,我看你就是成心的!”
我瘪着嘴看向我妈,我妈面露尴尬。
我爸继续骂道:“早知道让你死在孤儿院算了!茵茵虽然不是我们亲生的,可她比你好得多!你这个养不熟的玩意儿……”
我妈拽了拽我爸的袖口,打断了他的话。
“她是没有多少钱……”
我爸以为我妈要帮我说话,愤然甩开了我妈的手。
“怎么会没有钱?学费生活费我们什么时候少过她?加上兼职的钱,她怎么可能省不下?我看她就是虚荣,就知道乱花,才一分钱都拿不出来!”
我低头笑了笑。
洛茵拿钱去旅游的事,他是只字不提啊。
我没说话,又看了我妈一眼。
我妈轻叹了一下,缓声说道:“别说了,盼盼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自己交的。”
4、
我爸愣住了,估计没想到事实是这样。
但是他的权威从来不容我挑战。
所以即使强撑,也要撑下去。
他很快又换回了愤怒的表情,给自己找补。
只是略微显得底气不足。
“她都这么大人了,自己付学费和生活费不应该?再说不是有奖学金嘛,一样能攒下钱来,你奖学金呢!”
“她奖学金不多的,而且……”
“你别替她说话,她奖学金不是有三千,还买不起两张机票?”
我妈拽住我爸,深吸了口气说道:“盼盼的奖学金,每次都是上交的,自己只留一点。上次你吃的补品,还是拿盼盼奖学金买的。”
是的,我为数不多的奖学金都贴补家用了。
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一样。
只不过上一世是我妈哭穷强迫我交的。
这一次却是我自愿的。
每次拿到奖学金的时候,我都会拿出五分之四交给我妈,让她给我爸买点东西补补身子,或者给洛茵添点生活费,来弥补他们对洛茵的愧疚。
我妈当时还夸我说终于懂点事,把洛茵当自己的家人了。
其实,我仅仅只是不想被她找各种理由逼我把钱给洛茵。
回家的机票一千五。
对于洛茵来说也就是半个月的生活费,而我却整整攒了四个月。
攒了四个月的机票,回到了一个本就不期待我回来的家。
胜似亲生女儿的养女。
宛若养女的亲生女儿。
我在孤儿院的时候,时常幻想有一天,我的亲生父母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激动地把我接回家,给我换上最漂亮的蓬蓬裙,把我宠成公主。
我就日复一日的盼啊盼,盼过春秋,盼过寒暑。
结果盼来了一对让我把一切让给养女的父母。
没有蓬蓬裙,没有宠爱,只有日复一日的责骂和逼迫。
我宁愿从来没有和她们相认,宁愿从没来过这个家。
这不是我的家,是洛茵他们一家三口的家。
我爸站在原地许久,皱着眉头,没有道歉的意思。
他在我这里永远是严肃的,只有洛茵才能让他做一个和蔼可亲的慈父。
我还有什么可期待的呢?
我望向他,神色如常。
“对不起爸爸,如果还有下次,我肯定会把钱都给洛茵的。”
反正比起我,他们更想洛茵回来。
我妈皱起眉头,还有些不满:
“盼盼,爸爸话是说重了点,但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你爸也是希望你们姐妹俩能互相帮持。你用这种语气跟爸爸说话,一点都不尊重长辈。你要是早点跟我们讲,至于闹到这个地步吗?”
“你这性格不改你是要吃苦的,这都是你自找的。”
“多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别总是怪这个怪那个,觉得我们亏待了你。对于你和茵茵,我们已经尽力做到一视同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