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导演以前带过一个从岐城走出去的少年,也是这位少年告诉他要找的人的地址的。
他们要拜访的是一位古稀老人,老人一辈子很是凄苦,自己就是被拐卖到岐城的媳妇,年纪轻轻的嫁给了年过半百的老头儿。
老头儿起初对老太太很好,只可惜因为生的都是女儿,老头儿养不起,就是将女儿都给卖了,不拘多少钱,都卖了。
老太太自己都是被拐卖的,自然不愿意女儿也走上自己的老路,极力反对,却被老头儿给镇压了,甚至还被打断了腿。
这也是老太太一直没有逃出去的原因。
现在境况变好了,老太太虽然断了一条腿,生活也是周边的邻居接济的,活的年头就长了。
老太太拄着一个黑不溜秋的拐杖,说是拐杖,不过是一根看不出年头的老木头。
因为生活困苦,老太太脸上纵横沟壑的皱纹,让人看不出真正的年岁,只觉得老太太的年纪很大了。
其实并不,老太太说,她今年才六十多一点儿。
“我这辈子总共为老安家生了六个孩子,五个女儿都被老汉陆陆续续的给卖了,我们家穷啊,穷的连孩子都吃不饱。”
老太太浑浊的眼睛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人,五个女儿都被卖了,现在提起来,老太太都麻木了。
“当我的女儿都被卖了的时候,我想跑,跑不掉的,怎么可能跑的掉呢?老头子为了不让我跑,把我的腿给打断了。”
原本断了之后还能跛着走路,现在只能靠着拐棍,慢慢的挪动。,
老太太有一个儿子,只是儿子也不长命,老韩头一辈子只盼着生儿子,儿子生下来,这次不是被卖掉,而是被拐走了。
没了儿子,老韩头一口气儿没上来,直接撅了过去。
韩婆婆叹了口气,三十多年过去了,她早就没指望了。“这都是报应啊,老韩头卖女儿赚钱花,却从来没有想过,他们老韩家的根,也会被人拐卖走。”
报应,因果报应,这么多年了,老太太早就死心了。
“我这辈子,在娘家的时候,就是多余的,被拐卖掉,依旧走不出拐卖的圈子,一生都糊里糊涂的。”
韩婆婆不是没有想过去死,可是她又没有自杀的勇气,一年拖过一年,不定啥时候死了,就算是死了,也没人在意。
老太太的牙齿早就掉没了,一天只靠着米缸里的一点儿米弄口吃的。
昏暗老旧的土房子,像是随时都要塌了一般,张逸宁和无双认真的听着老太太看似平静的一生,实则心里很是觉得悲哀。
穷苦人家的女儿,真的没有任何出路。
吴导演为了追求真实,还询问了一下老太太当年被拐卖的经历,以及她的过往。
“韩婆婆,您有没有想过回家?您的家人这么多年,有没有找过您?”吴导演终于还是把自己最想问的问出口了。
“您还记得您的家里在哪儿吗?”
韩婆婆摇了摇头,直言拒绝,“我记着又有什么用?别人没人记得老婆子我呀,老婆子我从来都没有家。”
从一个牢笼换到另一个牢笼,就是她的一辈子。
这个回答,让几人都沉默了,韩婆婆这辈子,不知道是多少无辜女性的缩影,逃不掉的命运,就像是一个诅咒一般。
张逸宁简单的做着记录,其实不用她特意去记录,韩婆婆的话就一直萦绕在她的脑海里。
哀莫大于心死,残酷的现实,扼杀了很多人的希望,一辈子太长,长的让韩婆婆看不到死亡的希望。
当死亡都成了“希望”的时候,活着就是一种痛苦了。
“韩婆婆,你有没有想过要去找自己的孩子?您的六个儿女,或许还能找到呢?”
无双不忍老太太这么悲苦,是真的心疼了,“您若是想要找他们,我们可以帮您,虽然希望不大,但是总是有希望的,对不对?”
“不用,我不想找他们,找到他们做什么?他们是被卖了的孩子,能活着就行,找回来,不过是多一个累赘。”
麻木的感情早已经深入了骨髓,老太太拄着拐杖,在小板凳上坐着有些不舒服,单薄的身子,很是瘦削。
张逸宁想要扶着老太太起来,却被老太太拒绝了。
符大少找过来的时候,刚好见着这幅画面,平日被张逸宁珍惜的笔电,被她放在了大石头上,很是不受宠。
“你们在做什么?”
张逸宁看到符翌尧,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你来了正好,你去超市扛些吃的东西过来,韩婆婆这里连吃的都没有。”
韩婆婆没有拒绝,手里拄着拐杖,慢悠悠的走进了房间了里面。
“你们走吧,像我这样的,老城里面还有很多,我们都是不幸的人,能死,已经算是最大的解脱了。”
沉重的声音,带着对“死亡”的期望,让人听着,说不出的滋味儿。
最后,他们一行人还是买了不少的东西,放在了韩婆婆的屋子里,还给韩婆婆买来了适合老人吃的熟食。
他们能做的,也只是这一点点而已。
张逸宁心里不好受,拉着符翌尧又走访了几位老人,甚至还顺利的和一个想要逃走的妇人说了不少的话。
“你们带我走吧,我不要在这种地方呆着呢,我是被拐卖来的,我要回家,你们帮回家,行不行?”
妇人抓着张逸宁的手很是用力,急切的样子,更像是一个失心疯的女人。
张逸宁只觉得妇人的精神很是不正常,疼痛让她忍不住的皱起了眉头,“你说你是被拐卖的,那你老家在哪里?你叫什么名字?”
刚才听了几位老人的一辈子,又被她遇上这种事情,她的心瞬间就有些不忍。
“我叫王翠如,是南河梁山村王家的人,南河离这里很远,我是被拐卖过来的,你们救救我,我不想呆在这里了。”
“你们带着我逃吧,我知道哪里能逃出去。”
王翠如紧张的要死,拽着张逸宁就想跑,符翌尧皱着眉头,拽着张逸宁的另一条胳膊,直言拒绝,“你既然知道怎么逃出去,为什么还要求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