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在一干路人惊骇的目光里,孙郃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砸穿了一户人家的院墙,重重的摔进牛棚之中,生死不知。
几头正在专心吃着料草的圈牛受了惊吓,在牛棚中四处奔逃,硕大的牛蹄不时踩在可怜的孙郃身上。
立在原地,任长风轻轻活动着有些僵硬的双拳,垂下头喘息着,看不清神色。
“好!”人群里,突然有人低吼一声。“好!”“好!”“好!”一石起千浪,越来越多的叫好声响起。
对于那些总是爱骑在别人头上作威作福的家伙,没人会有好脸色。就算没有骑在自己头上,看着也不会舒服。
何况,看见平日高高在上的人跌落深渊,总归是会让对一成不变的日子厌烦了的人们感到些许病态的快感。
被围困在声浪中心的卢智海此时已经慌乱到了极点,这种孤立无援的滋味对一向养尊处优,横行霸道惯了的卢大少来说实在是头一遭。
他手脚并用着想要逃走,但平日吃够了亏,早就盼着他倒霉的百姓哪会容他这么逃窜,卢智海被密密麻麻的人墙封住了所有出路,不断被推回场间,神情已是惊恐无比
直到现在,卢大少爷现在还无法想信这是真的,他带出来保护自己的侍卫个个都是江湖强手,想来即便是所谓的先天高手也别想拿他如何,却在这短短的时间尽数趴在了地上。
他本想着拿任长风这碍眼的小子好好出口闷气,不料却成了个可怜的笑话。
不慎成了“英雄”的任长风对这些呼喊却置若未闻,只是一步步朝正像无头苍蝇般乱窜的卢智海走去。目的从一开始就没有变过,他要把这张嘴打个稀巴烂。
冲不出人墙的卢智海很快被逼到了死角,望着缓缓走来的任长风,他歇斯底里的叫嚷道“来。。来人呐,谁给我杀了他,赏银……赏银万两!”
无人应答,虽说暗处已有不少强手正注视着此处,但大都自认不比孙郃强上几分,哪敢触这个霉头。
更何况,且不说这万两白银是否有命去拿,一个纨绔子弟胡乱开出的价码,卢家也未必肯付。
见此情形,卢智海在身上胡乱掏了半天,摸出几张银票举在头顶“三千两……银……银票,谁来救我,就是谁的!”
三千两现银!围观的百姓一片哗然,那可是三百两黄金,这个卢家大少,身上还真是兜着不少钱啊。要知道,乡镇里一户普通的四口之家,十年兴许也用不到三百两银子。
仅仅是保下卢智海,便有如此丰厚的报酬,心动者已不在少数。
一道人影自人群之后凌空跃起,落在任长风和卢智海之间。
此人头戴斗笠,脸被一块黑布捆的严严实实的,看不清长相。“这位少侠,得饶人处且饶人,卢家势大,不如就此作罢,你也好少些麻烦。”
这人亦是一位老牌一流武者,只比摸到先天门槛的孙郃弱上少许罢了。
没有回答,任长风刚有些松弛下去的身体再度紧绷,既然有人不肯安分的看着,他不介意再战一场。
望着任长风身上愈来愈浓的战意,此人挣扎片刻,叹了口气,道“罢了,既然少侠执意如此,我便不做那恶人了,就此告退。”说罢,他转身跃上一间屋顶,几个纵身,重新消失在人群中。
至此,再无阻碍。
少年缓缓伸手,一把揪住心情大起大落的卢智海的衣领,将他生生提起,淡漠的盯着他慌乱不已的眼睛,面无表情,一语不发。
“你……不,不要杀我啊啊啊……。”被那宛如看着尸体的眼神盯着,卢智海浑身哆嗦着带着哭腔求饶道“都,都是胡玮的主意,不,不关我的事啊。”
“胡玮……?又是你么……?”这个回答有些出乎少年的意料,然而仔细想想,却又发现这才说的通。
“还真是锲而不舍啊。”任长风笑了笑,轻声喃喃道,总有一天,要算算总账。
他这边默默感叹着,手里的卢智海已经快要哭出来了,这无声的恐吓,很轻松的压垮了他本就脆弱的心神,双眼一翻,腥臊的黄色液体顺着裤管滴下。
见状,围观的百姓爆发出一阵哄笑。
任长风皱了皱眉,强行按下心底愈发暴躁的杀意和厌恶,一巴掌抽飞了满身臭味的卢智海。
“何人在此闹事!”喧闹的人群被强行驱开,胸口绣着“捕”字的衙役们杀到,看清了现场的情况后,都面面相觑。
方才收到线报说卢智海又带了人在闹事,本想着这个小王八蛋又在欺辱百姓,和这伙人打过不少交道的捕快们深知孙郃等人的不好对付,都做好了一场恶战的准备。
谁能料到,躺在地上的,居然是卢智海和孙郃这帮人。
场中正在微微喘息的少年,也不自觉变得神秘而高大了起来。
“快,全部带走!”眼瞅着越来越多的百姓前来围观,捕头陈敬当即立断,先回县衙再说,这种大事,还是得交由县令大人定夺。
几个捕快小心翼翼朝任长风围了上去,他们的水平甚至比孙郃的几名手下还要差上不少,这少年能一力击败孙郃等人,要干翻他们,多半也不是什么困难之事。
要知道,即便是他们的捕头陈敬,功力也要输那孙郃一线,否则也不会一直那这帮家伙没有办法。
知晓这是捕快们的职责所在,任长风倒也没有和他们为难,很是配合的套上了木枷。
这令按着佩刀的手直冒汗的捕快们松了一口气,手上的动作也友好了许多,看上去甚至像是在护送任长风离去一般。
卢智海等人就没这待遇了,对这些总给自己找麻烦又拿他们没什么办法的家伙,衙役们可没什么好脸色,全部连推带骂的推走了。
一身牛粪和牛蹄印的孙郃被拖了出来,用铁索捆的结结实实,手枷和脚镣一个也没拉下,若非这里工具不够,也不好当着百姓的面干这么血腥的事,陈敬甚至想来个对穿琵琶骨。
搭台唱戏的被带走了,围观之人很快作鸟兽散,留下几个衙役和周遭受损商铺摊贩们询问受损财务,至于算在谁的头上,还得看县令大人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