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闲云
古瓶新酒2021-01-17 01:161,990

  洛小莲跑上前去,接过张兰手中的瓷碗,和过去一般放入水盆中开始清洗,边向张兰解释起今日发生的一切。

  听完后,张兰缓缓整理着洛小莲话中的经历,有些沉默。

  如此旁人垂涎三尺而不可得的仙缘,老太太却没有表露出几分激动地情绪,一双浑浊的双眼不断的环顾着屋内的一切。

  良久,她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陆天瑜,颤颤巍巍的跪了下来“小女,就拜托上仙了。”

  “老人家无需担心,今后小莲便是我的小师妹,天瑜自当照顾。”陆天瑜手掌一台,凌空托住了张兰跪下的身子,没有受这一拜。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破旧不堪的洛宅中,泪痕都没擦干的洛小莲扯着一块床单,这边找找,那里翻翻,将所有想带走的东西打了个大包。

  看着小丫头这幅忙碌的样子,身旁的陆天瑜无耐的摇摇头,这孩子还真当这是搬家了,这些破破烂烂的锅碗瓢盆能值几个钱,到了州内重新置办就是了。

  张兰却是没有收拾多少行礼,只是坐在洛小莲父母和父母的灵位前,独自说了许多话。

  许久,洛小莲总算收拾完毕,走到张兰身边,将点燃了的香火插进炉中,认真的磕了三个响头,轻声说道“爹娘,爷爷,小莲和奶奶要走了,以后,再回来看你们。”

  说罢,少女系了系头顶的草帽,扶着张兰,缓缓锁上了这个承载了自己十几年喜怒哀乐的小家。

  陆天瑜失笑,看出了洛小莲眼中的不舍,心道还真是个好孩子,有这份心性,倒是合师傅的胃口。

  纤手一挥,她就欲卷起二人返回飞舟。

  “兰姨,小莲,带这么多行李,这是要去哪儿啊?”有些沙哑的声音传来,洛小莲回过头,任闲云正带着白沙缓步走来“长风那小子跑哪去了,你们一起不是去参加天涯宗的选拔了么,莫不是他贪玩不想回来?”

  “任叔叔!”“任大夫!”洛小莲和张兰赶忙打了个招呼,洛小莲跑过去,摸了摸正望着自己的白沙,低声说道“任叔叔,我,我们要搬家了,搬到一个叫云莱宗的地方去,长风哥哥还在城里……。”

  “唔?云莱宗……,挺好的名字,我没听说过,应该挺远的吧。”任闲云将手中的药袋塞进张兰的手中,听得云莱宗几个字后愣了愣,沉默片刻,点点头道“行,我知道了,一路顺风,好好照顾兰姨。有空,记得回来看看。”

  说罢,任闲云拍了拍洛小莲的肩膀,回过身,摇了摇手手掌。白沙跟了上去,依旧扭过头看着上面,两颗圆眼所向,却不是洛小莲祖孙。

  这个中年男人,就是那小子的父亲么?陆天瑜神色有些不自然,女人爱美的天性让她本能的对任闲云可怖的面容感到不适。

  迟疑片刻,陆天瑜出声问道。“还请留步,敢问阁下名讳?”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为何要对一个丑陋的凡人如此客气。

  这对父子,今日的经历倒是有些相似。

  听见陆天瑜在叫自己,任闲云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很是谦卑的躬身抱了抱拳,难看的面庞挤出一丝像是笑容的东西,应道“嗯?仙子是在叫我么?小人任记杂货店老板,姓任名闲云,上仙……有何指教。”

  “任先生是青鱼镇人氏么?”看着那副可怖面容上挤出来的谦卑,某种莫名的悸动微微动摇了她的道心,陆天瑜强迫自己直视任闲云的双目,轻声问道。

  “仙子误会了,小民不是本地人,早年老家遭了匪乱,从外地逃难来的。”微微一愣,任闲云苦笑一声,黯然道。

  “任老板……家中还有其他人么?”对这个回答毫无满意之感的陆天瑜继续追问,像是要刨根问底般的说道。

  “唉……兵荒马乱,都走散了,就剩下那个臭小子。”说到这,任闲云到底语气中已满是苦涩,而后接着说道。“上仙问这些做什么?”

  “呼……无事,是我多想了,小莲,我们走吧。”陆天瑜按了按眉心,语气突然有些疲惫,摸出一个锦囊丢给任闲云,道。“此丹用沸水泡开,分十次服下,可缓解你身上的烧伤。”

  说罢,她一挥衣袖,卷起一阵狂风,带着二人,直飞而起,空中的浮舟冲起排排气浪,向着南方飞去,数息便消失在天际。

  飞舟的阵眼内,陆天瑜像是仍未释怀般的朝后方瞥了一眼。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个想法,那人早已死去,就连存在的痕迹,都已不被允许提及。

  更何况,这幅卑微的模样,又怎么会出现在他身上。

  将脑海中这些杂乱的思绪抛去,陆天瑜全力催动着飞舟,朝云莱宗的山门所在而去。

  “该回了。”捏了捏手中的锦囊,任闲云随手将之揣进怀里,解下腰上的酒壶,轻轻抿了一口。“当初的小丫头,也开始用这种养颜的玩意了。”

  嘿嘿一笑,它打趣道“女人嘛,到了年纪都这样,当年我可是替那人进山找过好些这类灵药。”

  青鱼镇的百姓此刻都聚在几处酒馆,很是热烈讨论着仙人驾临是个什么兆头,道路上空旷无影,一人一犬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寂。

  “燕州真小啊。”沉默良久,它突然嗤笑一声,感慨道。“感觉,也就比这青鱼镇稍大点。”

  “嗯,是太小了。”闭上眼,口中酒液滑动,任闲云轻声呢喃着。“这就是宿命么,无论你逃的再远,哪怕是潜进无尽海,也终究会被它找到。”

  “啊?我还以为……你早就不信命了。”它眉头不漏痕迹的皱了皱,勉强着取笑道“怎么最近总是冒出这种念头,不像你啊?”

  闻言,男人怔了怔,半晌笑着摇摇头“我大概是……老了吧。”

  眼底浮现出一缕黯然,它抿了抿嘴,没有在说话。

  忆往昔江山多娇,意气儿郎垂暮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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