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暴风雪依旧很厉害,顺着自动门,望出去,几乎看不清外头的任何景象,整个世界都沉浸在一片灰蒙蒙中,以及耳边不断吹来的嘈杂的声音。
风雪实在是太大。
向野为贺州上完药,便次坐在他身旁,两个人静静地望着外头的暴风雪,陷入沉默。
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出口,或者想问的,或者是想打破此时的尴尬,但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本来应该不在相见的,却偏偏又那么巧合,命运又将他们粘在了一块,就像是第一次遇见一样,兴许都是命运的安排。
但至于命运安排的结局是什么,他们并不知道,或许对于未来都是一片茫然。
贺州张了张嘴,打算说一点感谢的话来打破尴尬,但话刚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应该是极为怨恨向野的。
虽然在他的内心里,他并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怨恨,只不过选择不原谅罢了。他确实没有办法从过去走出来,但是啊,不是所有的错事都会被原谅。
更何况他没有资格听任何一个人去原谅一个施暴者,而那个人至今却一直被蒙在鼓里,贺州几乎不敢想象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天应该是怎么样的痛苦,实在是太痛苦。
最后还是向野开的口,“怎么样,还疼吗?”
贺州冷冰冰的回怼过去,“你说呢?”
向野尴尬的笑了笑,知道自己的问题问得不是很好,但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第一句话,犹豫了半会儿,才又问上一句。
“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贺州觉得向野应该做一个知情者,因为他已经把向野卷入这件事之中,不应该不告诉他事情的元谋面貌。
“就像你看到的那样,也如你期望的那样,我和他们分道扬镳了,您说的对,我和他们确实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活在过去的世界里,而我却困在过去的记忆里,从表面上来讲,我们确实是一个世界上的人,再从实际上出发,我们却已经越离越远了。”
贺州淡淡的说,扭头看向向野,“你应该很高兴吧!”
听着贺州阴阳怪气的语气,向野已经习以为常,似乎从所有的秘密被戳破的那一天开始,他们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你们确实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并没有表达自己的心思,而是肯定的一句话。
贺州正了正,苦笑的几声,其实他从心底里早已认定了向野的话,把他也早已经发现问题,只不过他因为活在过去太久了,临走的时候还有些犹豫。
对于过去还有些贪恋。
这倒是像是那些话本里讲的什么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有受虐的倾向,而他受虐的倾向并不是人,而是曾经痛苦的回忆。
在里面挣扎,却不愿意离开。
“他们看上你的钱了。”
贺州说的直接,也没有打算拐弯抹角,毕竟事情已经如此的明朗,在撒谎,什么的都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会觉得令人可笑。
“我给你发短信的时候,被他们威胁了,就是那一段视频,算不上有多亲密,但也算不上有多清白,我不知道你是否会理会我的感受,但这座小城和你想象的不一样,没有你们在书里看的那样纯朴天真善良浪漫,这儿充满了八卦,流言和蜚语,隐藏在外表下的丑陋。”
“我奶奶是他们要挟我的筹码,他是一个可怜人,父亲出事的时候,奶奶被戳着脊梁骨,母亲在离开的时候,奶奶依旧被戳着脊梁骨,我在学校补作文的时候,奶奶还是被戳着脊梁骨,他这一辈子,大半生都被人戳着脊梁骨,好不容易等到晚年,所以说流言蜚语并未真正的消散,但是竖耳倾听,还是少了很多很多很多,他好不容易想要站起来活着,我不能因为我让他再被戳着脊梁骨,一辈子活在别人的流言蜚语中。”
向野垂了垂眉眼,表示理解,虽然它并不受家庭的重视,但是他也明白,亲人的重要性,他不知道自己对于他们来说算得了什么,但是他们对于自己来说是亲人。
无论好与坏,都不希望亲人受伤,更何况他明白贺州和他奶奶之间的感情,是相互依偎的,是相互依靠的。
“他们想要你手上的那块手表,听说价值200多万,差不多能买这边的两三套房,所以他们让我去找你,把手表偷过来,或者说要过来。但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爽快的,直接给我作为补偿。”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接下来的事你也看到了,知道了,反正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生意谈崩了,然后就大打出手,倒是有点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现如今想想,以前真是幼稚,但如果重来一次的话,我还会那么做。”
贺州很诚恳的说,虽然现在看的多了,眼界也开阔了,再回顾以前那些打架斗殴的事情,只觉得幼稚,浪费时间,但是,再回到从前,他还会像当初那样。
向野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说出自己的想法,“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给你更好的,至于那块表,不值得。”
贺州苦笑了几声,眼眶红红的,“你看呀,这就是我们的区别。”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带着无尽的悲伤,“那块表确实不值得,那是对你来说,200万只不过一块手表罢了,甚至可以说只不过是众多手表中的一块,兴许还是不起眼的一块,你可以随意拿给别人作为补偿。”
“但是啊!”
他感慨的说,“那对于我们来说就是天文数字,可能是这辈子都不敢奢望的,他越是这座小城里的人,每个月挣着几千块钱的工资,那已经是顶顶幸福的事了,200多万一块的手表,想都不敢想,对你来说不值得,可是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那可以使用所有一切来换得存在。”
向野沉默住,确实对于他来说,压根就算不了什么,但甚至可以给他更好的,更多钱的手表,或者说是直接的现金,或者说是直接的房子,或者车子,这些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挥挥手就可以挥霍的东西。
毕竟他的家族向来就希望他如此,做一个挥金如土的小少爷,在他从小长大的环境里,国际贵族学校,交往的都是大富贵大贵的人,所以他从来不认为200多万的手表有些什么,因为对于他们这个圈子来说,确实算不了什么。
但它并非是对一切都不了解,他虽然没有接触过穷人的圈子,但也见过不少的穷人,大多是工作人员,具体来说也算不上穷人,只不过是普通通打工人罢了。
“我会帮你拿回来的。”
向野保证一样的说,即使不是为了贺州,单凭那些人威胁他这一点,他就不会容忍,其实他和谢辞安一样,只不过表现的外在不一样罢了,他们并没有别人想象中的那么衣食无忧,高高在上,也见过最深的黑暗,也粘过最鲜艳的血。
他一个堂堂的向家小少爷,怎么可能容忍,有人威胁他,更何况还是几个混混,这边缘小城里的混混,平日里他看都不会放在眼里的,被他们威胁,对于他而言,就是一种耻辱。
贺州淡淡的嗯了一声,没有再多说话,他说不出谢谢这两个字,总觉得别扭。
但是他还是挑明了一个观点,“向野,你知道那段记忆对于我意味着什么,也知道我对于施暴者是多么的痛恨,所以无论你帮我做什么,为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感激你。”
向野弯弯嘴角,笑得温柔,因为这才是最真实的贺州,有自己的底线,有自己的原则,有自己坚守的东西,他不是一个不会轻易改变立场的人,他是一个极为坚守的人。
“我知道,这才像你,你可以把所有的一切当做是我一厢情愿的,也算是一种补偿,当然不需要你对我有所感激,这只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至于结果如何,我都不会怨恨你。”
贺州深深地望了一眼向野,没有再多说话。
外头的暴风雪依旧很大很大,吹着自动门呼啦呼啦的,那声音都堪比那些卷帘门,很吵闹却又很安静。
“其实你一直都知道吧!”
贺州想了想,还是忍不住的提出了一个话题,“你一直都喜欢他,只不过碍于某些原因,所以一直不敢承认罢了。”
在这样的情景下,在这样的氛围中,向野也懒得隐瞒一些什么,“其实我并不知道,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后来也是被你挑破,才隐隐约约发觉的,这件事和你没关系,其实我早就应该发现的,只不过是自己没有办法承认罢了。”
他苦笑了几声说,“我没有办法,像谢辞安那样狠心,将两个人分别清楚,可以不用顾及所有的一切,去喜欢一个曾经被自己伤害的人,即使那个人失去的记忆,即使那个人痛恨着自己,说实话,我就像一个胆小鬼一样。”
“其实我一直生活在家庭的阴影里。”
似乎是话说开了,向野便也没有隐瞒些什么,也逐渐地讲了,说了自己的一些事情,他知道这是因为同病相怜的缘故,即使他们变得不一样,但是他们同样痛苦,所以更好地作为感情的宣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