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伤着了?”
老伍从破旧的平房里拿出医药箱来给季衡上药,看到伤口的地方不免多说一两句,“又伤着胳膊,上次你冲动去救人的时候胳膊就伤了一次怎么隔天就忘了?再这么下去你这胳膊还要不要了?”
“老伍轻点,你这打算要谋杀我吗?”看着染红的绷带,季衡还难得有心情开玩笑。
老伍瞅了他一眼,故意又包扎的重一些,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活该,自己不顾忌自己,怨得了谁?本以为你进豪门做公子哥了,怎么过得比以前打架斗殴的时候还不尽兴。”
季衡笑笑,掩饰掉眼中的落寞和不尽人意,“做金丝雀那有意思?那些个豪门也不过表面风光,规矩多不说,疯子也多,烂到根了,简直是不堪多看。”
老伍哼哼两声,将剩下的绷带药水收起来放在一旁,“你这怨恨太深了,最起码钱是最实在的,不是?”
季衡不同他多争执,也知道他这是在劝自己趁早收手,避免引火烧身,可惜他在这条路上已经回不了头了。
“确实,要是没钱,都不知道怎么给你带这昂贵的烟丝。”
他从车里拿出一纸包扔给老伍,老伍立马接住,眼角都笑出好几条皱纹来,但嘴上依旧不饶人,“去去去,这点个东西又不需要靠他们谢家,光是自己的能力,每天供着都不成问题。”
季衡笑笑不说话。
老伍嗅了嗅烟丝满脸满足,慌而不忙的塞了一些放进烟枪里,点燃深吸一口,那滋味简直赛过活神仙。什么滋味季衡没试过,但看老伍那副神情便知道于他而言有多满足。
“少抽点,医院检查怎么样了?”
老伍吐了口烟。拍拍胸膛,“好着呢!每天来一点,赛斯活神仙。”
“你也不怕早死!”
“这有什么可怕的?活到这把年纪早已经知足了,这天底下什么样的没见过?虽说那些好的没那个福气享受,但这底层的辛酸苦辣,老子也算一一经历过,知足了,那些好的也就不稀罕了,而且我一个老头无儿无女,无牵无挂的,能过一天都是恩赐,自然是要好好享受。”
老伍长吸了两口又叹了口气,“要是说有,也就是你和时默这两个不让人省心的了。”
季衡沉默了会,从裤兜里掏出烟盒,点上一根,依靠在报废车上吞云吐雾,“我那天见到他了。”
老伍本激动地要问但看季衡这幅神色便才出点什么来,“怎么说的?”
季衡盯着腾起的旭日,苦笑一声,“晚了,回不去了。”
“别说丧气话,会……”
本想说会好起来的,但话到了嘴边又显得苍白无力,说出来怕是连自己都不信,到了这把年纪了,说什么虚无缥缈的话都显得可笑。
“他命不好,既然想要逃,不如就让他歇一歇吧,这些年,别说是他,即使我这个看了那么多听了那么多的老头子都替他心疼的慌。”
季衡弹弹烟灰,苦笑声从嘴角发出,“是我对不起他。”
老伍看了他一眼,长长的叹了口气,关于当年的事回想起来也是无奈至极,“你也没有办法,多的是无能为力的事,总是要对不起一些人,即使重新选择,到现在都会后悔,只不过愧疚的对象不同罢了。”
“不说这个了。”
季衡捻灭烟头,活动一下身子骨,胳膊的疼痛让他保持冷静,“他过得好就行,不是他不放过我,是我自己放不过在我自己。”
老伍没有说话,只有叹息,时间感情多样,样样都伤人。
“那几个都处理好了?”
“烧成灰埋在城西原先乱坟岗那块的老槐树下。”老伍说的波澜不惊,毕竟这些年经过他手的死人并不少,埋在哪一片的更不少。
“不过。”
他话锋一转,“有打听的,因为是谢家少爷那波人,打听到地方也没啥行动,应该是不了了之了。”
季衡应了一声,意料之中,毕竟这确实是一个十分解恨的法子,当然他的理想,可不是只埋那么区区几个上不了台面的小混混,那头阴魂怨气中,总得给点可口的不是。
“边海那边怎么样了,这两天都没顾得上。”
“还在边海境内,没动,风平浪静,估计过几天再回来。”
季衡拍拍衣服上的灰,“上次他也只不过是试探,想让我们先露出马脚再一网打尽,在等等吧,况且留在那有用,不少肮脏的事和那个鬼地方都有牵扯,只不过他既然试探,便已经怀疑到我了。”
“会出事吗?”
季衡想了下,笑道,“不好说,他这个人疯的很,谁知道哪天就犯病了,不过目前安全,和以前一样,他打算和我玩一盘游戏,只不过这次的赌注可能稍微再大一点。”
家破人亡的那种。
老伍知道劝不住,虽作为旁观者看了整个过程但也不想劝,“小心点。”
“好。”
季衡起身冲老伍拜拜手离开,“老头少抽点烟,小心命不长。”
老伍笑骂一句臭小子,看看手里的烟枪犹豫了下,又抽了一口,命不长就不长吧,这一辈子也活够了,什么时候终结已经没有波澜起伏,随遇而安。
回到车上,季衡拨通一个电话,“人安排好了吗?”
“挑了两个聪明伶俐会做事的,娱乐圈里的门门道道也懂一些,肯定不会差。”
“那就好。”
手指在方向盘上敲打,挂断了电话目光有些涣散,似乎,在不知不觉中他离他越来越远了,已经找不到回去的方向。
“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时岁忙里偷闲的从奶茶里分出点注意力来询问坐在一旁的谢辞安,“我阿妈还是很不错的人,只不过可能对有钱人会稍微热情一点。”
“不了。”
谢辞安想了想还是拒绝,时岁不知道以前的事,那屋子里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还有拍摄,就不陪你一起回去了,让栾河把你送你个到门口,下午回家打徐子业电话,他会来接你。”
“我自己打个车其实也可以的。”
时岁小声地嘟囔一句,但怕谢辞安担心也没有在多说什么,毕竟那样的事再来一次他也会受不了,“好,记住了,你看我手机一直都是开机状态,上头有定位,你随时都可以知道我的位置。”
“嗯。”
谢辞安摸摸时岁的头,叮嘱道,“东西别忘拿过去,晚上早点回来,上次定的榛子巧克力应该到了。”
时岁眼睛蹭蹭的亮,当即保证说,“那我一定早早的回去。”
“嗯,早点回来,让栾何弄好吃的。”
“嗯嗯!”
栾何一直将时岁送到家门口才折返回来,“少爷,送到家了。”
谢辞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目光,“回家一趟。”
“回家?”
栾何多少有些惊讶,要知道少爷一直很讨厌回去,也很避讳别人提及回家之类的话。
“老不死的,来了几通电话,估计是为了先前的事,回去看看也好。”谢辞安手指轻轻敲打屏幕,“回去看看他什么时候死。”
栾何倒吸一口凉气,不敢再多说话,怕是触了霉头,连忙应了声开车前往。
知道时岁回来,上次无缘无故爽约了,这次也没什么心情弄饭,随便做了几个家常菜,看见来人也没有太过于激动。
“你上次去哪了?知不知道等你多长时间?也不知道回个电话?”林茹秋语气极为不善,看来是上次气到了。
时岁边进门换鞋边解释说,“上次是工作的事,没注意到,突然的来的行程,不得不去。”
一听到是工作,念及拿回家的钱,林茹秋脸色缓和了些,“那你下次记得说一声,工作重要。”
“你妈也是担心你。”一旁磕着瓜子看电视的季海东头不抬眼不睁的跟着附和一句。
“知道了。”
时岁将一个个礼盒放在桌子上,“这是特意买给你们二老的补品,听说对身体好。”
“对身体好?”
一听到这话,季海东来了兴趣,先一步的抓住礼盒,挨个打开来看,活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但挨个评价的头头是道,又像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人参燕窝,陈年老酒,海参鲍鱼,鱼子酱,还有这些,可以啊,每一样都是精品,应该要很多钱吧?你最近又接了新活?”
时岁不想将谢辞安的事说出,怕是让季叔更加肆无忌惮的啃食,顺着敷衍了一句,“嗯,听了个代言,报价挺高的, 所以特意买了这些东西孝敬你和阿妈。”
“哈哈哈哈。”
季海东笑得合不拢嘴,“有心了,有心了,不愧是我儿子,有出息又有孝心,赶明个拿出去显摆一圈,谁不羡慕?好好好!”
林茹秋拍了季海东一下,不愿意他太过张扬,之前要债的事现在小巷子里还传的风生水起,实在不想再多事,毕竟还要在这生活。
“这些东西很多钱吧?”
林茹秋瞅了眼,眼睛一亮,以前大大小小也是个有钱人家的太太,虽然落魄了,但是不是好东西还是能看出来的。
“还好。”
具体的时岁也不知道。都是谢辞安买的,说是挺不错的东西。
“还好?!”林茹秋陡然提高音量,脸色直接一变,“你知不知道这些加起来多少钱?有这些钱,你为什么不直接拿回来?买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你这么有钱,当初怎么不早点把账还清了?!让我那么丢人?!”